幽幽的黑眸似深潭般深而迷離,一縷淺淺的驚訝滑過黑潭後,似靄般濃郁薄霧漫漫鋪開,紀雨霏看見他此刻複雜而沉重的心情。
他的呼吸清晰而乾淨,吹落在紀雨霏的耳畔。她凝望著漆黑的暗眸,心亦隨著星眸一同緊繃起來。
她的手,微微觸碰上她的胸膛,感覺著他的心跳,每一下節拍都滲透入她的心臟。
「冷絕……」她輕柔地喚了一聲,「其實,這只是我的懷疑罷了。也許我這幾天太累了,胡思亂想,看錯,聽錯了……」
男性濃烈的氣息,依舊起伏著,愈來愈濃得滾在她的臉頰上。
她黯下眸子,等待他的回應。
心跳的聲音,清晰而沉重……而呼吸聲也似乎愈來愈響,互相交撞在一起,混亂地撞了彼此的心。
可是,時間如流沙般……慢慢將夜浸沒。
紀雨霏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睡吧。」磁性而動聽的男性聲音,帶著平靜如水般的韻調輕輕地映入耳畔,冷絕大手愛撫著她的髮絲,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一切彷彿如此和諧寧靜。
可是,紀雨霏的眸子,卻不知不覺地濕潤了,氤氳的水汽快要凝成淚了。
他沒有再說話,一句話都沒有。大手抱得她更緊,剛才撫摸著她髮絲的手,指尖拂過她的長髮,繞到她的腰間,移向她的腹部。
掌心似蘊含著熱火般,不斷地按摩……
呵……
多麼複雜, 而撲朔迷離的一個夜晚。理不清,剪不斷的糾葛,又怎是紀雨霏一句隨口的懷疑,可以撥弄清楚的呢?
他的眼神中,還有著對雲筱婕的留戀與情感吧,雖然那不一定是愛,但至少……他相信雲筱婕。
紀雨霏感覺到心驀然又似被掏空一般,涼風嗖嗖地進來,身體冰涼。
原來,她,終是敵不過冷絕對雲筱婕這麼多年的情感與信任。
*
第二天一早,蕭沐寒將冷若琳從醫院接回來。
紀雨霏作為嫂子,也應當過去慰問下。
只是走到冷若琳的房門口,她的腳步停住了。
望著蕭沐寒溫柔又體貼地將冷若琳抱到床上,溫情如水的眸子閃動著細膩的柔和的光芒,雖然紀雨霏知道冷若琳並不愛蕭沐寒,但一個孕婦最需要的是最虛弱困難時,丈夫的關心。
冷若琳一臉憔悴,驕傲的公主像是被人折了翅膀一般,露出了柔和的笑靨,側頭微微靠在了蕭沐寒的手臂上。
紀雨霏覺得,至少此刻,冷若琳還是很依靠蕭沐寒的。
她這樣進去了,會不會讓這番和諧的畫面被打破?
這樣溫馨的畫面,也許沒有愛情,但至少……看上去很美,不忍打破。
紀雨霏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房門。
一個男人的身影晃過,紀雨霏瞇眸,盯著那人匆忙的身影。
「佐維!」
紀雨霏跟上去,攔住他,臉色嚴肅而凝重,「你站住,我有話要和你說。」
佐維不悅地撇嘴,一臉的不羈,一手插著口袋,懶懶地抬頭,「有什麼快說,過會兒我還要去公司。」
紀雨霏定定地看著他,淡淡道,「佔用你一會兒時間,不多!」
……
兩人第一次,在冷絕的辦公室裡,面對面說話。紀雨霏以為自己和佐維,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也不想產生任何地交集。但今天這樣的交集,如非必要,她也不想有。
紀雨霏開門見山,眸光犀利,「你喜歡冷若琳吧?」
佐維一怔,眸中劃過一絲淺淺的驚訝,不語。
「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說,剛才站在門外偷看,不敢上前關心?蕭沐寒不愛冷若琳,誰不知道?既然你看不慣別人照顧她,那麼當初冷若琳剛懷孕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站出來?」紀雨霏話語鋒利,直接說中佐維的正心。
平時能言善道的佐維,突然支吾起來,「我……對若琳,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再說了,你……倒是很在意若琳的事?你的居心……是什麼……?」
紀雨霏冷笑,看著佐維緊張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愛情的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佐維分明是愛上了冷若琳,而且愛了好多年,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咄咄逼人的反問,恰恰暴露了他對冷若琳的感情。
「佐維,我一直覺得你對我有敵意。我以前沒弄清,直到昨天我才懂,其實你很懦弱。相反,冷若琳在愛情上比你勇敢。」
佐維怔住,盯著紀雨霏那張淡雅中透著嫵媚的嬌美容顏,掛著淡笑,卻是不同於一般女子的柔弱,眉宇中透著一份淡淡的堅韌,她說話犀利而不喜歡繞彎,的確是個幣雲筱婕更為特別的女人。
也難怪,冷絕喜歡她了。
當時佐維還覺得冷絕和紀雨霏簡直是絕配,可一旦牽扯上了冷若琳,對於紀雨霏的看法就變得扭曲。
「你說得對……」佐維的語氣突然軟下,自嘲地笑著,「我愛若琳,但她從來都看不見我。就算我願意娶她又如何,身份地位太過懸殊,再說……再說她對我是那樣的排斥……」
驀然回想起那晚的事,佐維的心更加地痛,「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充其量不過是冷絕身邊的一個小人物。她的眼裡,從來都沒有我……」
佐維不知怎的,竟會對紀雨霏袒露心聲,或許這份愛埋藏地太久,久到害怕說出口。紀雨霏對他而言,鮮有交流的人,面對一個「陌生的人」,他願意將心裡話說出來。
「那你就允許蕭沐寒傷害冷若琳嗎?」紀雨霏走到他面前,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透著灼然的眸光,定定地看著他。
「不,我不允許……」佐維低下頭,聲音彷彿淡得散了一般。
「佐逸,愛她,就應該阻止蕭沐寒傷害冷若琳!你,既然愛得深,就將冷若琳搶回來。」
紀雨霏的話,如一根鋒利的劍,連流出一滴血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佐維的心臟,佐維只覺得心被人狠狠刺了一下,那種震驚的眼神裡寫滿了不解。
紀雨霏上前一步,水眸嚴肅地盯著他,「蕭沐寒,是個可怕的人,如果你讓冷若琳繼續留在他身邊,第二個受傷的人將會是冷若琳。」
佐維愕然地看著紀雨霏,眼眸中依舊茫然一片。
「我既然跟了冷絕,為了孩子我不會背叛他,所以這番話並不是要挑撥冷若琳和蕭沐寒之間的關係才說的。蕭沐寒這個男人,太善於偽裝,心機極深,我認識他一年,也被騙了一年,我讓你去保護冷若琳,就是怕冷若琳成為第二個受害的女人。我要說的就只有這些。」
說完,紀雨霏瀟灑地離開,她沒有要求佐維消除對自己的偏見,但出於某種考慮,她選擇提醒佐維加大防範。
蕭沐寒要對於冷絕,這個目的顯而易見,但冷若琳很可能成為無辜的犧牲品,也許,這些災難,已經在慢慢醞釀了……
*
冷絕在樓下,陪雲筱婕聊天。
紀雨霏故意走到雲筱婕的房門前,輕輕地扣了扣門。
兩個女人的目光再次碰撞的那一剎那,時間與空間被凝固住了,慢慢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淡淡流出。
紀雨霏冷靜的清澈水眸定定地看著雲筱婕,像是要看透她的心靈一般,狠狠地將目光刺入雲筱婕蒼白的面皮之下!
雲筱婕眸光絲毫未動,只是將一雙寒露的翦水秋眸慢慢移向冷絕,唇角勾起淒美的笑容。
紀雨霏很快柔和了目光,同樣換上了虛假的面具,她甜美的微笑比雲筱婕演繹得更為淋漓精緻,天真而純潔得不染一絲塵埃,讓人看不出眸底複雜情緒。
「筱婕姐,昨天的事,真是抱歉。」紀雨霏走進冷絕,故意將柔軟的身子貼在溫暖而寬大的男性懷抱中,美艷的唇角卻勾著冷笑。
雲筱婕盯著冷絕絕美英俊的臉上,露出的是極為寧靜的神情,既沒有推開紀雨霏,也未將伸手摟住紀雨霏。
雖然嫉妒自己坐在輪椅上,無法與冷絕親密,但她還是露出潔白的貝齒,笑容大方,「都說不是雨霏你的錯了,還這樣,真把我想得這麼小氣麼?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呢……」
感謝?
紀雨霏本能得感覺到雲筱婕微笑中暗藏著什麼,轉眸望著冷絕,他的神情冷然,淡得令人難以讀解。
「雨霏你還記得我昨天摔跤後,踢你的那一腳嗎?那一跤,的確摔得我膝蓋嚴重磕傷,但刺激到了腿部神經。醫生說那是因為我的腳部神經接受到了刺激後,在那一瞬間恢復了短暫的知覺,竟然無法控制地踢了你一下。原來上天對我還是眷顧的,給了我一個又一個奇跡!醫生說,只要我天天去醫院做復建,很有可能下輪椅,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
雲筱婕無害的笑容,梨花般淚水,配合她如花般美麗的容顏,任何人看了,都會為她而感到高興並且激動。
冷絕,便是其中一個。
紀雨霏尷尬地扯了扯唇,美眸緊盯著雲筱婕淡水般的秋眸,心中陡然竄起一股怒意。
雲筱婕,你真的厲害!
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
只可惜……我記性太好,我是如此清晰地記得被你踢傷前,你那雙仇恨而嫉妒的秋眸!
紀雨霏咬著唇,纖手緊攥,努力壓制著怒怨,露出虛假的微笑,融在房間裡虛偽的喜悅氣氛中。
暗暗告訴自己,只有忍耐,才能在這場鬥爭中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