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懷卿一直到傍晚才從宮裡回來。於清揚還在考慮著如何把這件事說給父親聽,倒是於懷卿先找到了自己的愛子。「清兒,你今日在朝堂上是怎麼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為父給你提醒你也不知。」把他嚇了一身冷汗,弄得戰戰兢兢的。
「阿瑪,我知錯了。」於清揚的神情還是緊繃著的,讓一向明察秋毫、洞若觀火的於懷卿看了個真切。
「清兒,你是否有話要跟為父講?」於懷卿在一旁坐下。
「我……淺淺她……她不見了!」於清揚斷斷續續才把話說了個完整。然後一直觀察著父親的表情,惟恐他承受不起這樣的事實。
於懷卿的表情果然一下變得鐵青,不安地站了起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這個淺兒,真是胡鬧,何時的事?派人找了沒?」還有幾天就要大婚了,在這節骨眼上出這種事,要他們於家怎麼向安王府交代。
「阿瑪?淺淺恐怕是找不回了。」於清揚在那一刻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本來他就不想於清淺嫁給安越然,嫁給他也必然是痛苦一生。這樣隨了藍可依去,說不定還有幸福的可能。只是心裡有些刺痛,她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自己。或許嫁給安越然自己還能見上她幾面,可如今就是永別了。說不出的難受。
「什麼意思?什麼叫找不回了!馬上派人去找,挖地三尺也得找出來!」於懷卿現在完全是在氣頭上。沒有幾天就要大婚了,到時叫他拿誰去給安家做媳婦兒。
「阿瑪!你看!」於清揚從袖口中抽出於清淺留下的書信。並把藍可依的來歷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聽到最後,於懷卿已經是目瞪口呆。竟有這樣的事,簡直難以置信。久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阿瑪……」於清揚輕輕喚回他的意志。這樣的反應他也是早就預料到的。
於懷卿癱坐在椅子上,一下失了注意,「依你之見,我們現在有何對策。」
「我們說淺淺生病,請求延期可好?」於清揚想出一招。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拖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於懷卿連連擺手,不贊成此舉。臉上寫滿了擔憂。這個傻丫頭,不知道到了那陌生的地方能否生活。就算嫁給小王爺,也總算在自己眼皮底下,現在可是對她的情況可是一無所知了啊,況且還留下這一攤子麻煩。於懷卿一連歎了好幾口氣。
「我已經封鎖了消息,絕不能讓人知道淺淺失蹤的事了。」於清揚的語氣很是無奈。
於懷卿點點頭,「這樣做是對的。罷了,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去靈堂看看你額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於清揚的頭。兒子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就是早就察覺,所以安王府來提親的時候他才答應下來的。可是沒想到會促成現在的局面。
於清揚不語,依舊靜靜的坐著。
命下人拿了一些酒,獨自開始暢飲。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悉心愛護的妹妹居然就這樣消失了。甚至道別的機會也沒有。
那一年,他5歲,她1歲,他望著阿瑪抱回來的襁褓。「阿瑪,這個是?」
於懷卿輕輕地在他面前蹲下,「清兒,你看,以後她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知道嗎?」
妹妹?他終於也有個妹妹了。看著懷裡的可人兒,那麼小,卻笑的那麼甜,實在惹人疼愛。於清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清兒喜歡這個妹妹。清兒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於清揚像個小大人承諾道。
從此他的生命裡便多了一個美麗的天使。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妹妹,心甘情願冒著父親責罰的危險,一次次帶她出去玩。因為她累了就可以背她回家。他喜歡背著她,因為覺得自己可以給她依靠,可以承擔起她。
她的名字叫做於清淺。他也很喜歡她的名字,因為跟他的只有一字之差。直到多年以後,他才發現這是個多大的玩笑,他甚至痛恨起這一字之差,他寧願以前的十幾年從沒見過她。她從來沒有叫過他哥哥……可是,這現實嗎?
坐在以前兩個人常在一起的亭子裡。就在上個月,她撫琴,自己吹笛合奏,譜一曲動人的華章。可是這樣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曾經以為自己可以為她終身不娶,她也可以終身不嫁。如果就這樣,就算以兄妹的名義,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每天都能見到她,不是嗎?這就足矣。她是最愛古玩的,所以總是搜羅了很多美玉、古董給她。她也喜歡讀書,所以沒事哪怕在書房陪她一整天,偶爾相互切磋詩詞技藝,亦是樂趣無窮。她喜歡撫琴,自己便學了吹笛,就是為了與她合奏。……
什麼時候起,不再把她當成妹妹,而只把她當成一個女子,一個總在不覺中讓自己砰然心動的女子。每每看到她展露的笑靨,又覺得自己好幸運。她的每一聲「哥哥」都是那麼甜蜜,但聲音抵達心底後卻會留下苦澀的殘渣。若不是「哥哥」,那該多好!明明就不是哥哥,可是該如何告知與她?她能接受這個事實嗎?於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秘密。多少次話都到了喉嚨口,還是硬生生地將它吞回肚裡。造就了那一次又一次的欲說還休。
曾經一度以為,每每午夜夢迴,回味著她一切的美好,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