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說出來嚇死你!我是在『溫氏』工作。」施筱芸抬頭挺胸地道。
施筱芸對自己工作的公司可是很有自信的!雖然不像一些網絡公司,獲利是幾倍幾倍的賺,但好歹是非常穩健的大企業,薪水高、福利好不說,每年的年終最少都可以發上兩、三個月的。
溫康端遲疑了一下才道:「哪間『溫氏』?」
施筱芸打開手提包,掏出工作證遞到溫康端面前,「這間『溫氏』。」
工作證上面有她們公司的標誌,她相信全台灣除了瞎子,沒有一個人不認得這個符號!
嗯!果然嚇死他!他詛咒到自己家了。
雖然說他不在自家公司工作,但好歹他手上也有不少自家公司的股權,這樣講自己家實在不是很好。好!他反省了……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溫康端仍是不為所動地擋在門口,「妳不要做了,幫我把這件事情解決完,我給妳一百萬。」
就算他有再多的股票,只要一直維持在「鬼魂」的狀態,他有錢也沒辦法花,所以還是要先想辦法解決目前的問題才對。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錢也沒了,男人也沒了,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工作。你不要妨礙我。」施筱芸用圓圓的可愛眼睛瞪著他,「你讓不讓?」
「不讓!」溫康端挺起胸膛,說不讓就不讓。
「誰管你啊!」施筱芸說著,拎起包包穿過溫康端的身體把門打開,直接就給他「穿人而過」。
溫康端呆愣在當場。他忘了他現在是靈體,根本碰不到她不說,更不可能擋得住她,而且……
該死!才幾天而已,這個女人怎麼不怕他了?
溫康端意識到施筱芸居然敢跟他嗆聲了。嗯……雖然是一邊抖一邊嗆,但是她是真的不像一開始那樣怕他了,而他居然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感覺。
而且,她生氣的樣子竟還滿可愛的,就像一隻生了氣,不斷「咩咩」叫的小羊仔,讓人忍不住就想要逗逗她。
「喂!你走不走?還是你要看家?」見溫康端一直沒有跟上來,施筱芸又連忙跑回來,氣喘吁吁的小臉雙頰通紅。
「我才不要看家!」溫康端被她一喊才回過神來,趕緊跟了上去。
還好靈體不會臉紅,也不怕她看出來。
施筱芸才剛踏進數據處理課,就看到課長的表情活像是鬆了一口氣,幾個同事都還沒到。
她先到自己坐位上放下提包,這才對課長道:「課長,我回來報到了。」
「嗯!」課長端著茶杯應道。
施筱芸的坐位在離課長最遠的位置,她坐下來之後,就開始處理積了好幾天的工作,該建擋的建文件,該拷貝的拷貝,忙得不可開交。
溫康端很久沒進自家公司了,更沒有注意到原來公司裡面有一門數據處理課。他在處理課裡左右繞了繞,發現沒什麼有趣的東西,便轉去餚施筱芸在做什麼,這麼一看下來,才發覺施筱芸做的都是一些最簡單的庶務工作,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打雜的小妹。
接下來,溫康端又去看了看同課的其他人的工作,發覺有些工作還算有點重要性,可是這類的工作,施筱芸卻都沒有接到,每個文件夾都在傳到施筱芸這裡前,就先被前面的同事給攔走了,只有最不重要、最花時間的工作才會傳到施筱芸的手上。
施筱芸不只拿不到有重要性的工作,也無法拒絕傳到她手上的大量基礎工作,因此每次都是她的工作量最大,但是……
照她這個工作法,永遠也不可能升職!溫康端在心中評估道。
雖然施筱芸工作的態度很好,速度也很快,但是她經手的工作,都是一些不必經驗也能做好的工作,也就是說她雖然工作了兩年,可事實上幾乎是沒有「工作」的經驗。
這種可取代性高的職員不要說升職了,萬一公司要裁員的話,肯定拿這種可取代性高的員工來開刀。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所有人都外出吃中餐了,施筱芸才由紙袋中拿出兩個三明治,再到茶水間沖了杯熱牛奶就想打發一餐。
「妳為什麼不到餐廳或外面吃?」溫康端問。
「那樣太花時間了啊!」施筱芸咬著三明治,口齒不清地道。
雖然溫康端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這件事與他無關,但還是忍不住問施筱芸,「為什麼妳都要撿別人撿剩的工作做?妳們不是同事嗎?」
「啊!那是因為我資歷最淺啊!」施筱芸理所當然的道。
施筱芸一說,溫康端才想到。
對了!他家公司最看重的就是「年資」。
有很多傳統產業,甚至是政府也有相同的問題,那就是不管做什麼事,都愛照年資來算。其實溫康端還滿討厭這個制度的!因為這個制度代表了不管你的能力多強,只要你還是菜鳥,就沒有出頭的一日。可是有很多時候,能力其實與年資沒有那麼大的關連。
溫康端忍不住頭痛。
看來回去之後,一定要找機會跟大哥提一下這件事。現在競爭壓力這麼大,真的不能做什麼人事決定,都看年資來評估才行。
這幾年他一直在好友魏凌槐的公司工作,魏凌槐的公司就不管年資的問題,所以才能提拔了一群能力優秀的新生代。
至於施筱芸……
真的不是溫康端看不起她,而是她真的不適合在大企業中上班。相處了這幾天,又看了她在工作上的態度,溫康端覺得施筱芸實在太過貪圖安逸了。施筱芸所追求的是一份薪資尚稱豐厚又穩定的工作,但在大公司工作的人,員工的企圖心絕對不可以只是這樣而已,否則就失去了進大公司的意義。
誠然他認為施筱芸的工作能力不錯,但若是沒有強烈的企圖心的話,與其在大公司中做一輩子的keyin或跑腿,還不如去創業賣早餐算了!好好做的話,賺的還比較多。
溫康端看著施筱芸,心想,反正她頂多做個三、五年,大概就會辭職回家當哪個男人的黃臉婆了,於是也就沒興趣插手她的工作。
很快的,午休時間就過了。
張課長對施筱芸道:「小芸,妳過來一下。」
「是。」施筱芸從公文堆中抬起頭來。
「把這份資料送去給會計課的沈課長。」
張課長是個三十好幾的獨身女人,施筱芸平時雖然有點怕她,卻不認為她是一個壞人,可是……
「課長……能不能……請別人去好嗎?」施筱芸低著頭,支支吾吾地道。
「馬上去。」張課長抬在半空中的手連一寸也沒動一下,手中的文件夾就這麼直挺挺地立在施筱芸的面前,「快點!我手酸了。」
「是。」施筱芸趕緊接過,拿了文件夾就往外走。
溫康端不是沒有注意到施筱芸那奇怪的反應,更沒錯過張課長在對施筱芸說話時,處理課裡其他同事詭異的安靜。
不知為何,溫康端總覺得原因不會是他喜歡的事。
溫康端眉頭一皺,追了上去,忍不住問:「喂!怎麼了?」
施筱芸抱著文件夾快步往前走,不肯搭理他。
「喂!妳幹什麼不理人?這裡又沒別人,妳說話啊!」溫康端跟上施筱芸追問道。
施筱芸不肯說話,逕自往會計課走去。
接下來又發生一件讓溫康端更為錯愕的事!那就是當施筱芸踏進會計課的同時,原本還有著同事間三三兩兩交談聲的會計課,竟突兀地整個靜了下來,每個人都轉頭過來看施筱芸。
看什麼看!她有什麼好看的?溫康端悶悶不樂地想著。
施筱芸偷偷瞄了一眼沈課長的坐位──
呼!沒人。
施筱芸在心中暗自呼了口氣,低著頭避開眾人詢問的目光,走到沈課長的坐位旁。
「妳來幹什麼?」一個施筱芸再熟悉不過的男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她太瞭解這個男人的個性了!當然不會錯過他話語中的驚慌與不悅。
施筱芸捏著文件夾的指尖都發白了,還是說不出一句:我是來送公文的。
最後,她只好把文件夾往他手裡猛地一塞,就往外跑。
溫康端就算再遲頓,也該看出了點什麼,更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機靈的人。他立即追了上去。
溫康端直到這個時候才覺得靈體有靈體的好處,至少隨時都可以穿牆而過,要找起人來也會輕鬆一些。
托這個靈體特性之福,溫康端沒兩下就在樓梯間找到了施筱芸。見她哭得抽抽噎噎,一時間溫康端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安慰她,只好默默地在一旁陪著她。
說起來好笑,溫康端向來認為自己對女性還滿有一套的,不論是年輕小姐還是年長的太太,八歲到八十八歲,他都有辦法哄得對方開懷大笑,可不知為什麼,只要一遇上施筱芸就破了功。
施筱芸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哭泣,隨身帶的一包面紙也剛剛好用完。
「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對不對?」施筱芸用剛哭完還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道,自顧自的說起她與前男友,也就是會計課課長沈季錄的故事,包括兩人怎麼相識,怎麼開始交往,到後來分手的原因。
「我為了跟他在一起,死命K書才考進溫氏。想當年考大學指考,我都沒這麼用功過……可是……」施筱芸說著,淚水又開始忍不住往下滴。
溫康端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只覺得他不喜歡她這樣談論她跟別的男人的戀情,也討厭她為了別的男人哭泣。
「我看……我還是離職算了,雖然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但是……但是我實在是……」施筱芸哽咽得說不出來。
「不行!」溫康端斬釘截鐵地道。
施筱芸疑惑地抬起頭,不懂溫康端為什麼突然發起脾氣來,嚇了她一跳。
看著她可愛的、圓圓的大眼為了別的男人而哭得通紅,溫康端就忍不住一股怒意上湧。
「今天是他腳踏兩條船,才導致妳跟他分手,怎麼看也是他的錯!要走也是他走,關妳什麼事?」溫康端義正辭嚴地道。
「可是……不走的話,以後見面還是會很尷尬。」施筱芸道。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都不踏進會計課吧?就算她可以一輩子都不踏進會計課好了,既然是同一間公司的員工,就不可能完全不見面啊!
「要尷尬也是他尷尬,妳有什麼好尷尬的?今天出軌的人又不是妳。」溫康端睨她一眼。
「但是……就算我們兩個沒關係好了,同事們也會……」施筱芸小小聲地說著,「到最後我們兩個要是有一個一定要走的話,那也一定是我。我只是數據課最資淺的課員,他卻已經做到會計課課長了。」
「那還不簡單!就讓妳變得比他更有價值不就好了嗎?到時候看是妳走還是他走。」溫康端不屑地道。
「不行啦!我哪有那個辦法。」施筱芸趕緊搖手。
「妳沒辦法,還有我啊!」溫康端驕傲地挺起胸瞠。
「你?」施筱芸疑惑地看著溫康端。
他不過就是個連自己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的靈體,是能幹什麼?難不成要去附身在沈季錄的身上,讓他在公司一樓大廳跳脫衣舞?還是學電影整人X家的主角「這麼晚出生,代你阿公多罰兩億」?
想到上面那些畫面,施筱芸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她是想到哪裡去了,但溫康端直覺知道那不會是自己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