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謙再度無言以對,只覺得心疼。
「所以,」他直盯著她,啞聲說道:「你就一個人把所有的責任和辛苦都扛下來?」
她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真的覺得心很痛,疼得他幾乎快要承受不住。
「你有沒有想過,你會心疼、不捨我的辛苦,我也一樣會心疼、不捨你的辛苦?」
他沙啞地問她,臉上扭曲的表情,和粗噶痛苦的聲音讓夏筱婕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絲毫沒有怪罪她的意思,他怪的是自己,非常的痛苦與自責。
她來到他身邊,坐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柔聲對他說:「我不是一個人,還有筱妤在幫我。」希望他能因此減少些自責。事實上他根本無須自責,因為從頭到尾他什麼都不知道。這事全是她自己決定的。
「兩個十九歲的女孩……」他激動得擠不出聲音,根本無法想像那幾年她們是怎麼度過的,兩個十九歲的女孩要讀書、要工作,還要養孩子……
過多的心疼、不捨、自責、痛苦、難受,幾乎快要讓羅謙承受不住。他張開雙臂,瞬間將她緊緊地湧入懷中,緊得就像將她融進他體內,從此不必再受任何風吹雨打,因為外資的一切又他頂著。
而她,只能回抱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些後,這才微微放鬆擁抱她的力道,卻依然緊摟著她。
「你應該要和我聯絡的,在我成名已有能力照顧你們的時候。為什麼不和我聯絡?還是你曾經試著和我聯絡,卻被人擋住了?」他低喃著問。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你不知道你身邊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所以你連試都沒有試?」他輕輕地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低頭看她,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難以置信的神情裡有著責難與不滿。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為了我的不告而別而怨恨我。」夏筱婕猶豫地說出另一個沒有嘗試的理由。「我知道當初你是帶著什麼心情在和我交往,結果我卻背叛了你的愛,所以不管你有多怨我恨我,我都甘願受。但是我不能讓娃娃成為你報復我的工具,如果你因為恨我而故意將娃娃從我身邊搶走的話,我一定會崩潰。」
「如果你瞭解我,就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會做那種事。」他瞠目瞪著她。
「人是會變的。」她輕扯唇瓣,眼底有些哀傷。「經過了這麼多年,又經過了我的背叛,我不知道你是否依然沒變,我不能冒險。」
羅謙無言以對地看了她半晌,想罵她又捨不得,最後只能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你真的很笨。」既然都預設他可能會恨她了,怎麼還無怨無悔的一個人生養著娃娃?
「我知道。」她苦笑回答。
「那你知道我有多愛你這個笨女人嗎?」
她怔住,愣愣地看著他。
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她的鼻尖,來到她的嘴巴上方,低低地說:「很愛很愛。」然後溫柔而深情的吻她。
她感動的伸手摟住她的脖子,一邊回應著他的吻,一邊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淚,劃過臉頰,落入兩人交接的唇上。
他微微地抬起頭,離開她柔軟的唇瓣,吻去另一滴滑過臉頰的清淚。「別哭。」低聲安慰。
夏筱婕沒辦法控制自己,覺得這一切美好平順的就像是一場夢。他絲毫不恨她,還心疼她、愛她,很愛很愛,讓她就是想哭,幸福得想哭。
將臉頰埋進他肩窩,緊緊地摟著他,她哽咽地對她說:「我愛你,跟你一樣很愛很愛。」
「我知道。」羅謙啞聲回應,親吻她的發,情不禁地將她抱緊些,這輩子再也不放手。
從美國回到國內,不知不覺間都已過了一個星期,夏筱婕終於有空可以重返工作崗位,進公司銷假上班。
過去一個星期,她是真的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處理娃娃換幼兒園的事之外,她還得搬家,而羅謙去看車買車——家裡沒有一輛車實在不方便——以及才買他所有的私人物品。
過去老是住在飯店的他,幾乎什麼都缺、什麼都得採購,光是搞定這件事就耗掉她整整三天的時間,偏偏某人還一副可有可無又心不在焉的模樣,叫他看自個兒的衣服,他卻一直看女裝,想買衣服給她,搞得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簡直就是哭笑不得。
他的衣物少得可憐,雖然有不少件是名牌,但都是合作的廠商送的,自己買的全是雜牌,以穿著舒適為主,而且有些都已經穿破或起毛球了,他還在穿。
他的物慾和享受欲仍和五年前一樣低,一點都沒有隨著他的知名度與收入增加。這點真的很難能可貴。
「你就這些衣服,要怎麼出席那些重要場合?」她好奇地問他。
「經紀人會幫我準備衣服。」
原來如此。這就說明了,為何他在所有的公開場合上都是西裝筆挺的,而私底下她卻從未見過他穿西裝,行李之中別說是西裝了,連件襯衫都沒有,全是皺巴巴的T恤。
不符哦他也很厲害就是了,明明習慣穿著T恤,叫他改穿西裝,他也能穿得自然自在,帥到破表,真有他的。
想著愛人,夏筱婕不由自主地心花朵朵開,漾著笑意走進公司大門。
「大家早安。」她滿臉笑容,開朗地對辦公室裡的同事打招呼。
辦公室一片沉靜,竟然沒有人響應她久違的問候。
「怎麼了,發生什麼大事了?」她眨了眨眼,疑惑的問道。該不會是在她請假的十幾天裡,公司裡發生了什麼她所不知道的大事吧?
辦公室裡仍然一片沉靜,沒有人回答她。事實上,大伙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各做各的事,連抬頭看她一眼都沒有。
「美玲——」她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同事的辦公桌邊,正打算開口問她發生什麼事,沒想到她卻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就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她覺得莫名其妙。
「小林——」她轉身看向另一個同事,對方卻直接旋身和另一同事說話,當她不存在似的。
夏筱婕再愚蠢,反應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被排擠了。但問題是為什麼?
如果是筱妤的話,一定會不爽地直截了當大聲地問所有人,可惜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辯之人,只要自己行得正,問心無愧,別人要怎麼非議她,基本上她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
所以,她不再以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直接轉身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皮包後,朝經理的辦公室走去,向他報告自己的歸來。
敲敲門,在門裡傳出「進來」的聲響後,她才扭動門把,推門而入。
坐在辦公桌後的經理抬起頭來看見是她,不知為何緊蹙了下眉頭,然後對她說:「把門關上,坐一下,我們談一談。」
竟然連經理都有奇怪的反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筱婕皺著眉頭,將辦公室的門關上,走到經理所指的那張沙發椅坐下來,經理隨後也坐進她對面的座位。
「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他直接開門見山。
「什麼事?經理請說。」她面不改色,冷靜以對。
「過去半年來,你的銷售成績一直很好。以一個新進人員來說,你的表現可圈可點,非常值得其他同事學習。」經理看著她說。
她沉默地聽著,沒有應聲,知道重點還沒說到。
「但是最近有些關於你的謠言……」經理猶豫地停了一下,才皺眉繼續往下說:「有人說你私下利用美色,和客戶做了……咳,桃色交易,所以才會有那樣出色的銷售成績。」
太過震驚使夏筱婕面無血色,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桃色交易?
他們到底把她看成什麼了?一個會為了金錢出賣靈魂肉體的女人?在他們眼中,她像那種人嗎?
「當然,以公司而言,業務只要能為公司賺錢就行了,至於用什麼方法賺的,各憑本事,公司也管不著。但是妨礙風化、有損公司名譽,這就……」經理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表達得相當明顯。
夏筱婕覺得渾身發冷,心涼透頂。
「經理也相信那謠言?」她的聲音有些空洞。會用「也」這個字,是因為剛才同事們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他們是站在哪一方。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不只一人目睹你令人非議的行為,你現在的處境是百口莫辯,你知道嗎?」經理擰眉歎息道。
目睹?百口莫辯?為什麼她只覺得荒謬可笑?
「請問誰目睹了?」她無法不追問。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無中生「人」的。
「我不能告訴你。」
「即使對方是故意摸黑我,也不能說?」
「真的是抹黑嗎?」經理雙眼直盯著她說。「如果真是的話,為什麼會不只一個人看到?」
「三人成虎的故事,經歷聽過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稍微猶豫了一下,經理才說:「連我也看見了。」
夏筱婕一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她不敢置信地問。
「我也看見了。」經理以一臉痛失英才的可惜表情那個看著她,歎息地再說一次。
她真的目瞪口呆,好半響才有辦法說話。
「請問經理看見什麼了,可不可以請你具體地說明一下?」她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想被誤會得不明不白。
經理深吸一口氣,又猶豫了下,這才開口,「在你請假之前,曾經賣出去一棟好幾千萬的豪宅,你曾在那間房子裡過夜對不對?除此之外,也有人看見你在請假這段期間,不只一次在那裡出入,也在飯店看過你。」
「原來……」她喃喃自語地搖搖頭,終於明白一切誤會的由來,但卻也更加心冷。
他們竟然未經查證,連和她「桃色交易」的對象有幾個,或者自始自終都是同一個都沒有查清楚,就這樣直接定了她的罪?
對她而言,這已經不是誤會的問題,而是信不信任她的人格與為人的問題。
這樣的同事,這樣的工作環境……
如果她仍被錢追著跑,或許她會強迫自己忍耐地繼續待下去,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她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經理,謝謝你過去半年來的照顧。我在這裡正是向你辭職。」她態度堅決。
經理呆了一下,急忙起身道:「我並沒有要你辭職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夠稍微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不要落人口實。」
「我知道。總之過去半年來,謝謝你。」
朝他點了下頭,夏筱婕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皮包,正打算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這工作半年的地方時,公司的玻璃門卻在這時「叮噹叮噹」的被人推開,接著緋聞男主角出現。
辦公室在場同事有一兩人在看見來人時,臉上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讓她明白他們大概就是所謂的目擊證人。
找到她人在何處,羅謙帶著一臉帥氣迷人的微笑,大步地朝她走過去,停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