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不住一夜的小心防備,天亮之際醒來的上官飛燕一臉倦容,微微上翹的濃密睫毛遮掩眼瞼下一圈濃厚的黑色印記。
她已是疲倦至極,卻依舊不肯入睡,耳朵豎起,時刻戒備著帳外帳內的動靜。而雲翩翩不在榻上,她已然起身去廚房忙碌去了。
帳外的寒烈,此時揭開帳門來報。
「大人。」
上官飛燕緩緩睜開眼眸,淡淡地掃向寒烈冰冷的面容。「何事?」她音色有些沙啞。
寒烈將手上的兩瓶藥水,一為白玉瓶,一位青玉瓶,輕輕地放在上官飛燕的塌邊。「剛才閻大夫派人送過來的,白的那瓶藥膏可以治癒大人小腿骨上的筋骨扭傷,藥效非凡,不出半刻便可行動自如;至於青的那瓶藥水可以治癒大人身上的外傷,不出半日便可以消除傷痕,完好如初。閻大夫說是他連夜配置出來的家傳秘藥,還望大人趕緊試用,早用早好。」
上官飛燕眼波微震,她手指一僵,而後拿起榻上一白一青兩瓶藥水。「閻大夫何時派人來的?」
寒烈如實稟告道:「半個時辰前。屬下不敢進帳打擾,直到夫人出帳,屬下才敢進來向大人稟告此事。」
上官飛燕眼波一動,她唇瓣揚起一抹淡淡的苦澀。「我知道了,寒烈,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屬下告退。」寒烈轉身走出了帳內。
上官飛燕淡眉微凝,她拿起那青玉瓶,小心翼翼地打開瓶蓋,放在鼻息間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耳邊似迴盪著東陵昭的話語。「這是靈鷲宮最好的傷藥,只要塗抹上去,不消半刻,傷口就癒合,不出半日,疤痕就消失。」
她忍不住便想起東陵昭離開前的那一幕情景,他的掌心化力,青玉瓶子化成粉末,薄荷清香的藥水散發在空氣中。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嗎?
這手中的藥水真的是閻大夫連夜配置出來的嗎?她搖搖頭,並無相信。那閻大夫,她不是認識一次二次了,如果他手中擁有如此神奇的藥物,他早該在診斷她傷勢的時候就告訴他了,可是他並沒有。
何況,她只是讓閻大夫診斷了受傷的小腿骨,卻沒有包括身上的傷痕。
所以,所以——
答案已是很明顯了,不是嗎?
上官飛燕手指一彎,握著藥瓶的力道不由地加了三分。
她揚眉挑起,不解憤怒而離去的東陵昭,事後為何還會派人給她送藥物來。以他的行事作風,他該對付她才是啊,因為她讓他不爽快,他理當給她十倍的不爽快才是。
可是眼下他不但沒有對她報復,且派人送來良藥,莫非這其中有詐嗎?上官飛燕低頭看了看兩個瓶中的藥水,驀然她選了手中的白玉瓶。
她輕柔地捲起柔紗到膝蓋骨上,而後倒出白玉瓶內的藥膏,沾到手指上,是如墨般濃烈的黑色,光澤瑩潤,她將黑色藥膏一點一點地塗抹到小腿骨扭傷之處,立即便有一種烈火般辣辣的感覺。
她淡眉挑起,覺得有些不對勁,想要開口喚寒烈打來一盆清水清洗,卻發現小腿骨上那股火燙的感覺逐漸地消退了下去,本不敢碰觸的扭傷疼痛之處,那高高紅腫而僵硬的地方,肌肉慢慢地柔軟了下來,不再硬邦邦的了。
她驚奇地看著這一轉變,稍刻站起身來,右腳落地,先是小心翼翼,不敢放大腳步,而後小步踏出發覺並沒有疼痛傳來,她才敢放鬆地大步而行。
這藥膏真的是太神奇了!
上官飛燕連連轉身,她開心地蹦了蹦雙腳,發現落地的時候也不曾疼痛,當下淡眉舒展開來,笑容燦爛。
雲翩翩進帳而來,她見到行動自如的上官飛燕在那裡旋轉得團團轉,不由地放下藥汁,驚喜地望著上官飛燕。
「大人,你的右腿?」
「翩翩,我的右腳傷勢完好如初了,一點也不疼了,可以走,可以跳,一點事情都沒有。」上官飛燕笑著抱住雲翩翩,將她整個人飛旋起來。
「大人,快點放下我,放下翩翩了,我快暈了。」雲翩翩也替上官飛燕高興,可是她這麼飛旋著,她的身體可受不了。
上官飛燕一高興倒忘記疲憊了,她怕雲翩翩真的暈倒,趕緊將她放了下來。
雲翩翩雙腳沾到地面,這才拍著胸口,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有些抱怨地望著上官飛燕。
「大人,下次不可。」
上官飛燕調皮地手指成八字放在額頭上。「是,夫人,下不為例。」
雲翩翩搖頭無奈地看著她,她走到旁側桌子上,端起那一碗藥汁。「看來大人是不需要這個了。」隨後她將端來的藥汁拿出去倒了一個乾淨。
回身進帳,上官飛燕喜盈盈地將一個白玉瓶塞到她的手中。
「翩翩,替我塗抹身上的傷痕。」
雲翩翩溫柔地笑了笑。「好。」她們二人坐到塌上,雲翩翩輕柔地放下了羅紗帳,遮擋外界的眼睛。
她輕輕地寬了上官飛燕的衣衫,將手中的藥水一點一滴地塗抹到她劃傷的地方。雲翩翩塗抹得很仔細,但凡有傷痕的地方,她都一一地塗抹過去,動作格外輕柔,生怕扯動上官飛燕的傷處。
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薄荷芳香,持續地飄散瀰漫著。
那藥水塗抹在她的身上,她感覺到一股冰涼的舒爽之意。慢慢地,她覺得身體有些癢癢的,好像傷痕在快速地癒合之中。
若非雲翩翩親眼所見,她不敢相信手中的藥水竟然有如此奇效。
「大人,這個藥水是從哪裡得來的?」雲翩翩將上官飛燕的衣衫穿戴回去,她好奇地問道。
上官飛燕笑了笑。
「是閻大夫派人送過來的,這是閻大夫家傳的秘藥。」上官飛燕繫好玉帶,她苦笑了一聲。
回頭吩咐雲翩翩將兩瓶藥水好好收藏了,以備日後所需。
雲翩翩溫和地點頭,她小心地將兩瓶藥水藏在櫃子中,並用幾套舊衣衫壓在上頭,小心地遮掩了。
隨後她收拾了帳內的衣衫,準備拿出去清洗,那上官飛燕卻阻攔了雲翩翩。
「翩翩,現在我行動自如了,就不敢再勞煩你了。」老實說,讓翩翩清洗女人貼身之物,她總有些不好意思。
雲翩翩看到上官飛燕臉頰上那隱隱而透出的紅暈,她瞭然地笑了笑。
「也好,就依你。」雲翩翩放下木盆,將衣衫小心地藏在屏風之中,而後柔笑著走出來,去替上官飛燕端早點過來。
上官飛燕察覺到身上有異常的變化,她捲起衣袖,發現玉膚之上的傷痕正慢慢地淡化、消失中。
不由地,她眼角眉梢止不住地流淌愉悅的笑容。
「這麼高興,大人是在看什麼呢?」不知道何時,高興過頭的上官飛燕,竟然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
她眼波一震,回頭見是一張熟悉的俏麗容顏,不由地舒緩了一口氣。
「明月,原來是你啊,我倒以為是誰呢。」她現在是草木皆兵,很容易嚇出一身冷汗來。
海明月毫不客氣地落座在椅子上,她笑著揶揄著上官飛燕。「什麼時候赫赫有名,膽識過人的上官大人,也有膽小如鼠的一天了?」
上官飛燕搖頭歎息著,知道她在嘲諷自己,倒也不介意。相反她還要感激海明月,那日少年帝君東陵煜到來,她沒有向小皇帝稟明真相,替她隱瞞了下來,她十分感激她的寬宏大量。
「對了,那天的事情,微臣要多謝安樂公主的不計較。」
海明月對於那件事情回去想了一天,倒是放下了。
原本她糾結的事情恰如上官飛燕所言,她對於上官欽的勢在必得,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得不到上官欽,所以她才一直耿耿於懷。而當真相擺在她的面前,知曉上官欽是女兒身之後,她倒是忽然之間看開了,她對上官欽的那份刻骨銘心,隨著她的身份揭開,感覺也消失了。
其實說到這裡,她同樣要感激上官飛燕,若非知曉她是女兒身份,她不知道會糾結這件事情到什麼時候,也許是一輩子。
所以——
「同樣我也要感激上官大人,要不,明月這輩子永遠無法看開此事。」她本是一個活波可愛的少女,行事雖然有些刁蠻任性,但並非胡攪蠻纏之人,凡事自然也講個道理。
上官飛燕聽到海明月如此說,她便明白,她是完全看開了,當下她喜上眉梢道:「微臣很高興公主能夠看開此事,這樣微臣也可以心安了。同時微臣還要謝謝駙馬爺,若非當日在歸口嶺駙馬爺不計前嫌,對我這個所謂的情敵伸出援助之手的話,恐怕微臣已經命喪歸口嶺了。所以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駙馬爺卡特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他不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小人,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而且,卡特一直深愛著公主,做出一些錯事惹公主傷心的話,那也是因為怕失去公主,所以公主如果你能聽微臣一句勸的話,微臣希望公主能夠跟駙馬爺日後開開心心的過日子,能夠恩恩愛愛,白頭到老。」上官飛燕話到這裡,帳外的一道身影僵了僵。
提到卡特,海明月臉色突然變了變。
「你跟我的事情跟卡特無關,那是我跟卡特之間的問題。上官大人,我雖然跟你之間已作了斷,但並不代表我可以原諒卡特的所作所為。」
「公主——」
「什麼話都不用說了,我是不會原諒卡特的,他,他太過分了。」海明月神情極為不自然。「我們不提他了,我來這裡,是想要向大人來實現一個條件的。不要忘記了,本公主上次答應了你們的事情,自然大人也要滿足本公主一個條件才行。」
「什麼條件?」上官飛燕皺了皺眉頭。
「本公主要跟隨在大人身邊,前往京都。」
上官飛燕一震,帳外忽有一人闖入,單膝跪在上官飛燕的身前。「請上官大人收卡特為徒,伴隨左右,卡特願隨大人一同進京。」
上官飛燕大震。
這,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