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將藥碗撤下去後,夜瑾風摸了摸蘇輕語的額頭,觸及那滾燙的溫度,忍不住歎了口氣,他的手指,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滑下,低聲道:「病了這麼多天,人都瘦了一圈。」
蘇輕語躺在榻上,半合著眼眸,毫不理會。
夜瑾風自顧自的笑了起來,「作為補償,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言罷,他從旁邊的侍女手中,接過一個紫檀木匣,從中取出一串翠綠的玉珠,戴到她的手腕上,低聲道:「這是用冰玉翡翠雕琢而成,看看,喜不喜歡?」
十二顆大小相同的玉珠,緊密的聯成一串,而在末端,還繫著一個小巧玲瓏的鎖結。
清澈細膩的玉質,帶著溫潤的觸感。
碧綠通透的色澤,古樸而華貴,婉轉的流動著,幽深的冷光。
蘇輕語冷冷抽回手,眉心微皺,緊抿著下唇,忽然,伸手去扯腕上的珠串。
夜瑾風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雙腕,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輕語想都不想,就冷然的回答道:「我不想要!」
夜瑾風瞇著眼眸,眸中隱約有一絲寒氣湛出,冷聲道:「不許取下來,不然……」
蘇輕語冷淡的聲音如浸寒泉,「我說了不要就不要!」
夜瑾風微微一愣,歎了口氣,毫不費力的單手,擒住她的雙腕,而另一隻手,愛溺地摩挲著她的長髮,用溫柔的語調道:「這串玉珠,是我生母留下的遺物,說是要送給我的妻子的!輕兒,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蘇輕語側過頭,迴避夜瑾風炙熱如火的視線,冷淡地道:「我不明白。」
夜瑾風攬住蘇輕語的纖腰,將她消瘦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低聲說道:「輕兒,我知道你還在恨我!但是,我保證,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彌補你所受的委屈,你所受的傷害,所以,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情,讓一切重新開始,好嗎?」
蘇輕語沉默了片刻,漠然地道:「三殿下,不可能重新開始的!就好比你殺了人,再對那具冰冷的屍體,說聲對不起,然後叫他活過來,這可能嗎?」
蘇輕語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夜瑾風飛快地摀住了嘴。
蘇輕語厭惡地撥開夜瑾風的手,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假惺惺呢?我告訴你,無論你為我做什麼,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傷害已成,什麼都晚了……」
夜瑾風凝視著蘇輕語的目光,炙熱如火,深幽的眼眸中,透著極致的痛楚,「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
蘇輕語緩緩抬眸,冷笑道:「就算這讓我痛苦,你也不在乎,是嗎?」
夜瑾風沉默了良久,顫抖的指尖,輕輕的撫過她冰冷的嘴唇,喃喃道:「是的,我不在乎!」
蘇輕語的目光結成了冰,蒼白的臉龐恍若透明,氣若游絲的叫道:「我不會愛你,無論你為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愛你!」
夜瑾風沙啞的聲音,低得像是嗚咽,「我也……不在乎。」
×××
書房裡的空氣,壓抑而靜謐,好似陰雨綿綿的天氣。
夜瑾風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面容冷峻,手指輕輕的在桌上輕叩,即使眸子微閡著,亦讓人感到遍體生寒的凌厲,糾結的眉心,昭示著他內心的煩悶。
無影波瀾不驚的佇立在旁,看了煩心的主子一眼,突然開口道:「主子,有件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夜瑾風緩緩立起,驀地轉身,逆著暗淡的火光,他的臉龐,宛如蒙上了一層青煙,虛幻而模糊,冷聲道:「你想說什麼?」
無影思慮的片刻,低低的開口:「主子在為王妃的病擔憂,但是,王妃的病恐怕誰治不好,只有她自己能治。」
夜瑾風微微一怔,挑了挑眉,用銳利的目光逼視無影,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影驚懼的低下頭,沉聲道:「早些日子,屬下探到一些消息,王妃在病快要康復之時,曾與一名御醫私下交談,而當日傍晚,那名御醫似乎幫王妃帶了幾包藥粉,屬下懷疑……」
夜瑾風突然勃然大怒,怒喝道:「你住口!」
他踉蹌後退了一步,久久地說不出話來,無影連忙上前,欲攙扶他:「主子。」
夜瑾風拽緊了手心,他想裝作鎮靜,可是語氣,卻已經開始動搖,「她明明病得那麼重,為什麼寧可自殘身體,也要騙我?」
無影眉心緊擰,低聲道:「不如屬於將那御醫捉來,由殿下親自審問。」
夜瑾風的臉色變得鐵青,盯著無影看了許久,這才閉上眼眸,點了點頭。
王御醫連滾帶爬的伏到夜瑾風的腳下,磕頭如搗蒜一般,淒聲哀求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是王妃要小人私下為她配製一劑秘藥,小人只是一時財迷心竅,望殿下開恩哪!」
夜瑾風的身體一震,突然,想起了無影所說的話,情不自禁地咬緊了牙,心,卻是愈發抽緊了,他怔了許久,俯視著王御醫,緩緩地問:「是……什麼藥?」
「是清熱散加赤粉……」王御醫連忙急聲回道:「這是一劑極寒極陰的藥,體弱之人,服用之後,必然血脈逆流,輕則,加重傷寒,重則,患上敗血之症。」
夜瑾風屏住呼吸,動作艱難地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望著蘇輕語。
蘇輕語漠然的迎視夜瑾風的目光,眸中斂水無波,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連空氣的流動也停止了,只有死一般的凝固,緊緊的纏在心上。
夜瑾風用低沉而遲緩的聲音道:「蘇輕語,為什麼?」
蘇輕語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平靜地道:「因為我討厭你碰我,厭惡得想吐!」
夜瑾風猛然衝上前,拎起蘇輕語的衣領,怒吼道:「你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我碰你?」
蘇輕語唇角浮現一抹極致的殘忍,低低的開口:「沒錯!況且,這是我的身體,讓它痛、讓它病,是我的權利,我不明白,你有什麼好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