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心裡只有凌初日一個,但偶爾看一下路過的美男子也沒什麼了不起吧?反正她最後還是會覺得自己家裡的那一個比較好。
「好!再一步就上來了!」
「阿土伯啊!你家的牛是不是拐到腳啊?怎麼看起來走不太穩?」
「哎喲!小心!」
夏予蘭在四周的吆喝閒聊聲之下努力往前鑽,然後在聽見幾聲驚呼後也跟著緊張起來,「怎樣怎樣怎樣?」不會是一失足又回水溝了吧?
嘴裡還在嚷著,前方的老伯稍微挪了個位置,正好讓她探出頭來,同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那個穿著白襯衫、西裝褲、黑皮鞋,卻毫不在意的捲起袖子,踩進水溝裡的男人……
不就是那個統領龐大事業集團,一秒鐘幾十萬上下,堪稱做牛做馬代表、過勞死高危險群,同時也是她心愛枕邊人的凌初日嗎?
先別說現在離他的下班時間還久得很,他這個平常不到天黑不會離開公司的大忙人,為什麼不在公司裡開會看文件,而是在這裡推牛屁股?
夏予蘭就這樣愣愣的站在原地,周圍的嘈雜聲似乎已經完全進不了她的耳中。
她全身的感官知覺都集中在盯著凌初日不放的雙眼上頭,目光貪婪而熾熱,連眨眼都合不得。
也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沒想到這個西施不僅平常英俊挺拔,連推牛屁股的時候都是這麼帥氣,真是世間難得……
歡呼聲隨著牛只重新站回路面而響起,凌初日還來不及擦汗,就被一群熱心的鄉民團團包圍,七嘴八舌的感激稱讚。同時邀請他到家裡喝茶,還要介紹自己的孫女給他認識……
「謝謝,不用了,我還有事。」很習慣被眾人簇擁的凌初日,禮貌而堅決的婉拒了眾人的邀請。
他正想順道打聽一下夏予蘭的消息,身側一股熱烈的視線讓他下意識的轉過頭,正巧對上那雙帶著興奮與渴盼的雙眼,讓他毫無準備的心靈就這麼又狠又重的被撞擊了一下,差點因此而暈眩得站不住腳。
他深吸一口氣,抬步走到夏予蘭面前,擦腰低頭看著她笑意愈濃的模樣,惹得這陣子不遺餘力折磨他的想念更加騷動,很想就這麼直接將她抱進懷裡打包帶走。
「你這是在做什麼?」看她肩上背著鼓鼓的購物袋,右手端著一杯喝到一半的果汁,左手拎著一袋愛玉,對照自己狼狽凌亂的模樣,凌初日心裡真是充滿各種說不出的心酸。
「我去買東西,回來的路上剛好看到你在救牛。」她誠實答道,一雙圓圓雙眼此時笑得彎彎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還真敢問得這麼若無其事……他掏出那封被自己壓得有點皺的信,遞到她面前。「我收到你的信。」
「這麼快啊!我昨天早上才寄的,郵差真的好厲害。」夏予蘭笑嘻嘻的回道,目光依然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放,「我有說星期五就回去了呀!今天才星期二。」
「你說你想了這麼久,終於有了結論,那現在說和到時候再說有何不同?為何非要等到那一天?」他並不是對未知的結果毫不畏懼,但是等待的時間太難熬,凌初日只想趕快從這種煩躁裡解脫,之後看是順利的把她帶回家,還是繼續想辦法讓她回頭,也都能及早準備。
像是被他急迫的話給震懾,夏予蘭呆呆的迎視著凌初日灼熱的目光,一張臉不曉得是因為他的注視或是烈日的照射,迅速的讓紅暈漫染開來,燒透耳根。
「在、在這裡說?」觀眾好多啊……
「我無所謂。」
但她有啊!
夏予蘭有些尷尬的拉著他走到他停在不遠處的車旁,將身上的雜物、飲料借放進後座,然後才清了清喉嚨,略顯侷促的偷偷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目光。「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不敢跟你說。」
凌初日心頭抽緊,深怕她下一句說出口的就是「我發現我喜歡上另一個人」之類的真情告白。
「前幾天,我看了一篇文章……」
拜託!她究竟又要離題到什麼地方去?就不能直接講重點嗎?他閉了閉眼,覺得很暈。
沒察覺他的異樣,夏予蘭一邊踢著腳邊的小石頭,一邊細碎叨念,「有個女生因為男朋友都不對她說「我喜歡你」而覺得很苦惱,她是女孩子嘛!總希望男朋友能有些口頭上的表示。
「結果有人告訴她,有些人就算愛得很深,也很難將感情說出口,既然對方不說,那自己可以主動表示,告訴對方『我很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就用力抱緊我』。」
還在猜想她說這些話的用意,她突然往前跨步,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
凌初日愣愣的看著那個埋頭在他身前的女人,感受她雙手緊環著自己腰際的力道,以及那股實際的溫暖與柔軟,一向飛快迅速的理解能力似乎變得遲鈍起來,一時間竟無法立即想通她的用意。
「凌初日,我知道我們一開始的共識是不要對彼此有感情,再加上你對紀郁妍的反應特別不同,因此一方面覺得自己沒有希望,另一方面又怕被你疏遠,所以我不敢說,只能一直忍耐著。
「可我不是個喜歡忍耐的人,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猶豫著是要繼續隱瞞,然後若無其事的跟你在一起,還是要冒著被你討厭的可能性向你坦誠相對?最後我決定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畢竟如果一直憋在心裡不講的話,我可能不到半年就會吐血身亡,最後還不是一樣要離開你身邊……」
「胡說八道什麼?」雖然終於明白了她想表達什麼,但夏予蘭的口無遮攔還是讓凌初日忍不住開口冷斥。
而這反而引來她爽朗的笑了,那愉悅的輕顫如同漣漪般,借由兩人緊貼的身軀傳進他的體內,引得他的心頭隨之蕩漾。
「這些話我本來想回家再跟你說的,如果你拒絕我的話,我可以立刻收拾行李離開,而如果你接受我的話,那我們也可以做點……嗯,後續動作。」比較親密的那種。
她從他的懷裡抬起頭,望向那張即使在這種時候依然不動聲色的俊臉,玩笑似的說著既隱約、又大膽的挑逗言詞,但隨即又將臉蛋埋回他的懷裡,雙手環得更緊一些。
「我不知道你聽了這些話會不會氣我出爾反爾,或是認為我癡心妄想,但我還是要說……我很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可不可以也用力的抱住我?」夏予蘭鼓起勇氣說道,隨即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應。
但是……沒有,他動也不動!
也許他不僅很難將感情說出口,連親密一點的動作都不好意思做吧?她努力的為凌初日找借口,隨即又趕緊補充道:「不那麼用力也可以。」
結果還是文風不動!
「那……輕輕的,像勾肩搭背一樣的……」感覺自己簡直像是抱著一尊石像的夏予蘭已經笑不出來,她已經退了又退,卻依然得不到他的一絲回應。
果然,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有些尷尬的放鬆了自己環抱著他的手,她稍稍退開身子,勉強的勾了勾唇角,自嘲道:「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你不用太在意。」嗚……
一直動也不動,只是無聲垂眸看著她的凌初日盯著她努力眨著眼,似乎想把眼淚擠干的可憐模樣,以及隱約碰觸著自己的肢體所傳來的輕微顫動,終於抬起垂在身側的手,輕柔卻堅定的將她重新攬回懷裡。
「這是你丟下我,自己跑得不見人影的回報。」他輕描淡寫的為自己剛才的冷淡表現做出解釋。
「小氣鬼!」驚覺自己被將了一軍,夏予蘭不禁哀怨的罵道,但微微帶著哽咽的柔軟嗓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一雙手也緊緊抓著他的襯衫不放,惹得凌初日唇邊泛起一絲隱約的笑意。
「沒錯,我既小氣又不討人喜歡,既不親切又沒情趣,而且就像你說的,對於感情的事,我說不出口。」他在她的頭頂喃喃說著,抱著她的雙手也漸漸收緊,彷彿恨不得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似的。
夏予蘭先是被他的擁抱給嚇了一跳,雖然緊得讓她有點不舒服,但想起自己方纔的要求,對應著他的舉動,直接而強烈的喜悅讓她不僅沒有掙扎,還同樣用力的回抱著他,和他一起痛並一起快樂著。
「我有我的責任,所以我能給你的時間也許不會比工作多,但我願意每天在晚飯之後陪你散步一段路;我不喜歡苦瓜、青椒、紅蘿蔔,但如果你做了這些菜,我願意勉強嘗試。
「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說出那些熱情如火的情話,但只要你希望,我願意隨時像這樣給你擁抱。」說完這些讓他有些彆扭的告白,凌初日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低聲又道:「我……很高興你喜歡我。」
不要說他高興,夏予蘭聽了也是興奮得腦袋一片空白,就算不停的笑,也無法表現心裡千分之一的快樂。
「你幹嘛哭?」驚訝的察覺到懷中嬌軀的細微顫動,以及愈來愈明顯的哽咽抽泣,凌初日有些緊張,卻又無法理解,自己才剛說完這番可能是一生一次的真情承諾,為什麼她卻反而哭得像是被他拋棄似的?
「我……我太高興……」
「高興也哭?」
「你這冷血人不懂啦!」對他的不以為然嬌斥頂嘴,夏予蘭瞪他一眼,正想再說些什麼,目光卻被他身後鬼鬼祟祟的身影給拉走了注意力,「阿土伯?有事嗎?」
「沒啦!這位先生出這麼多力,我是想說請他到家裡或是曉曉那邊喝個涼的……」戴著斗笠的老伯朝她咧出一臉憨笑,但立即眼尖的發現她雙眼紅腫的異樣,「哎喲!小蘭,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好像哭過……夭壽!他給你欺負喔?」
「咦?」她呆呆一應,沒想到老人家會聯想到奇怪的地方去。
「我看你們躲在旁邊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一直不好意思叫你們,想不到……」阿土伯看著凌初日的目光頓時由欣賞轉為警戒,不停的上下打量著,「光天化日喔!世風日下喔!對待畜生時像個人,怎麼對人卻像個畜生……」
夏予蘭聽得大驚失色,趕緊出言解釋,「不是啦!阿土伯,你不要誤會,他是好人喔!」
老伯的話並未激怒凌初日,反而是夏予蘭的辯解讓他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說他是好人,他並不是不高興,但她為何不直接介紹她是他的妻子?
凌初日伸出手,搭上她肩膀的同時,也輕輕將她擁近自己,「夏予蘭,我是誰?」
如同沒事一般的平淡語氣,卻讓夏予蘭聽出了其中一些端倪——他想聽她親口對外人介紹自己的身份。
並不是第一次對其他人說她是凌太太,但今非昔比,過去兩人之間只是一段「關係」,從方纔那一個擁抱開始,這段原本空洞的聯繫終於有了真實的存在感。
她低著頭,臉頰和眼眶一樣紅通通的,唇邊掛著一絲羞澀的笑,「這位……是我先生啦……」
楊曉曉坐在吧檯裡,一雙眼睛不時的朝窗外望著。
不過是讓夏予蘭去買個東西,她是買到哪裡去了?明明來回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怎麼去了半個多小時還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