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爾貝爾城外那唯一一條蜿蜒的小路,廣闊的草地間時而跑過的小兔子,還有好像被梳子粗獷地一掛而形成的雲彩。
也許是最後一次看到這景象了。
三十六個在城裡努力了半個月的兄弟姐妹們跪在敵人國王的腳下,跪在數萬攻城敵人的腳下。
深淵還笑了兩聲:「趕什麼?我趕到富麗堂皇的首都去當皇帝。」
國王撫著深淵的鬍渣:「哦,我們竟然俘虜了國王陛下。」
深淵高高抬起頭,好像高呼中的狼一樣看著天空萬里稀疏的雲彩。
「你的敵人只是我吧,放這些人走,你要怎麼處置我都行。」深淵看著負傷還在昏睡中的卡西亞,傷痕纍纍的兄弟們。
國王高傲地走回自己的寶座坐下:「你以為你們殺了多少諾德人?我同意手下的士兵們會同意麼?」
林也笑笑:「喂!深淵,你不是說救援今天會來麼?我怎麼沒看到?」
國王發出像個女人一樣尖利的笑聲:「救援?隨便你們等幾天,我也想看看救援什麼時候來。」
深淵啐了口唾沫:「要殺就速度吧。」
國王走過來注視著深淵的眼睛:「你從我身邊奪走的東西我要十倍要回,你不用擔心!這裡你的同伴必然一個個都死在斷頭台上!」
國王轉身:「可是一次性全都殺光多無聊啊……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遊戲?」深淵凝視著國王。
「打賭,我賭你們的援軍不會來,你自然賭他們會來,像上次一樣還是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們每天交出一個人來送死,不然我就全軍衝進去,我看看這裡的人全都替你死之前會不會有所謂援軍……哈哈哈……」國王彎腰駝背捂著嘴。
「你想看我們自相殘殺?」深淵半笑著看國王。
「你不知道麼,只有讓你殺死所有同伴之後千辛萬苦活下來的希望也抹殺掉才是對你最殘酷的折磨!」
二、
三十六個人被放回城裡,天已然亮了,城裡的大火也只剩燃灰。
沒有人說話,而是把受傷的人背著抱著準備找個沒被損壞的建築。
他們回到了一起生活了半個月的酒館,酒館的頂樓和二樓已經被轟爛,只剩下一樓和堆滿屍體的地窖。
大家一言不發乾著幾天前自己該幹的事情,五個女孩和瑟爾柯拎著筐子出去找吃的,吾納在廚房裡燒一鍋熱水。
男人把地窖的屍體和武器都扔出去,把僅存的幾桶酒搬上來,女人們到城市的井邊去洗澡。
忙忙碌碌到中午的時候一鍋熱騰騰的大雜燴又煮好了,大家恢復了有說有笑的樣子。
飯桌上人人一杯酒,這種酒好像度數很高,林強烈建議別給蘿咪喝。
吃飯的時候果真還是火鍋和大雜燴最熱鬧,一人一個大碗添得滿滿隨便吃多少都行,最後流一身汗開懷大笑。
飯桌上的熱鬧和酒館外的蕭條完全不搭配,飯桌下的磚石碎瓦卻和這些人小心翼翼躲避一些字眼的話題很應景。
甚至沒有人舉杯說慶祝一下今天活下來。
「蘿咪,你咋連道口子都沒有?開打了你就裝死啊?」林碰著蘿咪的臉。
蘿咪對著林的手一口咬下去:「我的智商豈能容別人傷到我。」
林的尖叫中婼珊用勺子往林碗裡添菜。
「晚上吃什麼?動物好像被搶光了,沒肉多鬱悶啊。」瑟爾柯被大鍋裡的熱氣熏得滿身是汗。
「傻瓜!去教堂的放生池去釣魚啊!」歌蘭蒂斯噴著酒氣。
「哇,你真的是神父,你是神父我上輩子絕對是財主!」斯高雷也喝醉了,大笑著調戲路易斯。
歌蘭蒂斯都快站到桌子上了,她大叫著和斯高雷碰杯:「你這小子,我裝神父的時候都貼鬍子呢!和現在可不是一個樣。」
林拿起酒杯找深淵的時候看到他頭歪向一邊叼著煙。
林把杯子放到深淵眼前:「來一杯?」
深淵笑笑:「會長……上輩子就是這個樣子……」
「??!」
「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深淵丟掉煙頭舉起酒杯:「歌蘭蒂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我過去交換人質,然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林和深淵碰了下杯一飲而盡。
「她不就在那兒麼,抓緊時間吧……」林咧著嘴。
「她暈過去之前……從未見到那麼認真的眼神……」深淵又灌了一口。「她說——」
「要是我過來救她我們就結束了。」
烏鴉時而會俯衝,時而卻狂妄地衝向天空,而且無論什麼時候烏鴉都會一個人徘徊在天空。
飯就要吃完的時候瑟爾柯站了起來:「大家,我有一個決定……」
「三天之後第一個讓我出去吧,之後做飯就拜託團長了。」
吾納什麼都沒說把臉埋在飯盆裡。
「我明白以前的龍王,準確的是跪在國王面前的時候我想起來的,我終於明白了蘿咪和林在說什麼了。」
愛麗絲拉著瑟爾柯的手:「快別說了,坐下來!」
瑟爾柯掙脫了愛麗絲:
「上一世是真的,這一世同樣是真的,我因為少一隻眼睛的厄運帶來的人生此時我明白為什麼了……我的眼睛跟著會長又見證了這麼多,見證了會長在我們重逢前的流浪,見證了我們怎麼都斬不斷的聯繫,見證了這半月最辛苦也最充實的生活,現在的瑟爾柯是個不知所措的小男人,我的願望是到天堂去找這一世的父母對他們說對不起,然後無怨無悔過我活著的每一天。」
沒有人去搭話,總之國王也許看不到我們的自相殘殺。
瑟爾柯背著釣魚竿往教堂走去,我們剩下三天一定能一直吃上最美味的魚。
林捂著一隻眼睛看看周圍,又換一隻眼睛捂著看看周圍……
怪不得我看東西的時候總感覺另一隻眼睛流著淚在感謝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