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她正在用一條胳膊拄著床在觀察著我。她說:「醒了?」
「嗯。」我點點頭。
「餓嗎?」她問。
「有點兒。」我說。
「我頓了雞。高壓鍋燉的。我發現你冰箱裡有一隻剁好的雞。於是我就燉了。」
是的。我知道有一隻雞。廚房裡還有干蘑菇。我早就準備好了,等貓貓回來的時候我打算給她做這道菜。她最喜歡吃的就是西紅柿燉排骨和小雞燉蘑菇。於是我問:「用蘑菇燉的?」
她點點頭說:「我沒給你做過飯呢。」
「我習慣自己做。」
「我做不行嗎?」她不可思議地問。
「不是。我只是說我自己做也沒什麼。你給我做飯,我很感動。」
「你娶了我吧!」她突然說。
「我太複雜。我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我說。
「先娶了再說。」她說。
「我想想。」我說。
「那就完了。一想就沒什麼意思了。」
「你怎麼這麼認為?」我問。
「如果一個人愛另一個人,這個是不用想的。」她說。
「這麼大的事情,……」
「這事情很大嗎?」她問。
「不大?」我反問。
「你也沒有女朋友了。我也沒有男朋友了。並且也在一起睡了這麼多次了。就差那一張紙了。除了那張紙真不知道還差什麼。」
「你在乎那張紙?」我問。
「很重要。」她說,「有了那張紙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去要求你對我要誠實,要一心一意。而現在,我們只是朋友。也許是曖昧一些的朋友。甚至在單位我都不敢去挽你的胳膊。」
我說:「給我一些時間。」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我需要一些時間冷靜。我怕自己的這次決定完全出自自己的寂寞。誤認寂寞的謊言為愛情。她抿著嘴笑了,問:「三個月怎麼樣?」
我點點頭說:「好。」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她說:「我們請假。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我們請假好嗎?」
「估計請不下來。」我說。
「請不下來就辭職。」她說。
於是我打電話給龔志雄——那個和何琳琳的男人。他竟然爽快地同意了。還說要我和莫青多玩幾天,最近單位沒什麼事。莫青告訴我說這種效果完全出自我那次抓奸事件。他在為我沒有到處宣揚表示感謝。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我在很久以後的今天也沒明白,當時為什麼會答應她陪她。細琢磨可能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個是我確實對寂寞有著深深的恐懼;第二是我也許對她有著好感,和對她肉體的迷戀,為了報答這具肉體給我帶來的歡愉。
她高興極了。她把這次旅行當做是度蜜月,她是這麼說的。
三天後,出發之前,我建議買了幾本書放在行李中。於是我們走進了新華書店。我幾乎翻遍了所有的作品,最後選擇了幾本。其中的一本《浮躁》是我最先開始看的。這本書的名字吸引了我。昨天我去看了林小愛,發現林西的家裡多了一個保姆。這個保姆年紀不大,大概有十七八歲。但做事很認真,人也算機靈。我最怕的是她給林小愛吃安眠藥讓她經常睡覺。我不得不囑咐再囑咐,哄孩子要有耐心。有時候她可能會哭個不停,你不要心煩。哭個不停必定是哪裡不舒服了,要給她看醫生。小保姆說她有著很多的經驗,照顧小孩子是她的專業。我一聽放心了不少。
我在遭遇不幸時(貓貓的離開),為了尋求安慰非常願意同另一個遭受不幸的人的不幸聯繫起來。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誕。但我不得不承認,我當時很願意同莫青在一起,互訴衷腸。我感覺得到,我們都在極力把自己靠向可憐蟲的行列,同時又都在關心、鼓勵著對方。這似乎有些搞笑。
莫青喜氣洋洋,容光煥發。她和我的無病呻吟在此刻變得無比虛偽。我和她都有著這種虛偽帶來的快樂。我一眼便知,她此是正沉浸在快樂的海洋中。而我到了此種境地,已經沒有了選擇。我能夠去拒絕她嗎?我能夠為了拯救我的靈魂而突然拒絕使她重新陷入絕望嗎?如果那樣做了是不是我的靈魂犯下了一個更大的罪孽呢?難道不是嗎?我肯定會被這種罪孽所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和莫青坐在飛往成都的飛機。她拉著我的手說:「艾文,你真好。」然後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淡淡地加上一句:「我愛你。」
我手裡拿著一本雜誌在看著。起飛時帶來的不適都融化在了這本書裡。裡邊的圖畫很美。我抬起頭看看她。把書合上放在面前的折疊桌上。我說:「為什麼愛?」
她說:「愛了就愛了,沒什麼理由。」
我看見她面帶微笑地閉上眼睛,此時她的靈魂必定是安詳平靜的。我本來應該拒絕的,但是卻沒有。不知道這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她的氣息就像此時的天氣一樣生機勃勃,我不得不也跟著興奮起來。此時我告訴她:「三個月後,我們結婚。」
她的眼睛一下睜開了。看著我說:「真的嗎?」
「不騙你。」我說。
她緊緊將我抱住。我完全相信,如果不是有安全帶的束縛她絕對會像個孩子一樣坐在我的腿上。接著她出於興奮親了我的臉,說:「你知道嗎,剛才我在想如果飛機此刻墜落多好啊!那樣你就永遠屬於我了。」
這時候飛機真的抖了幾下,隨後又恢復了平靜。莫青趕緊說:「呸呸,那句話不算數。」
我感覺到了她的真實,完全沒有做作的痕跡。同時這種真實讓我覺得震撼。這是多麼的真實啊!我突然在想,如果是莫青和貓貓換了角色,她會如同她一樣離我而去嗎?於是我問:「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背叛了你,你會怎麼做?」
「你不會的。我相信你。」她說。「艾文,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