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也開始不停地磕頭,我倆就像在搗蒜一樣,見人就磕頭。我說:「求求大家了,我不能沒有我的女兒,我求求大家了。我願意出錢給大家修路,建小學,我只要我的女兒。我求求大家了,還我女兒吧。」
我哭呀,哭呀。山杏也是哭哇,哭哇。
二爺顯得有些心軟了,嘴唇哆嗦著說:「沒,沒用,磕頭也沒用。」
「我,我不會還你們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叫李楠,姓李了,和你們沒關係。」李光榮推了我肩膀一下,把我推坐在地上。
我趕忙重新跪下說:「李光榮,那是我的骨肉,你尚且如此喜愛,何況是我呢?君子不奪人所愛啊!那可是我的親閨女啊!你想想你是怎麼愛喜歡她的,我是你的三倍。」
我看著他,他顯得侷促不安起來。拉了拉二爺的胳膊說:「二爺,我,我不給。」
李二爺手裡拿個枴杖,拄在地上轉過身說:「說什麼也不能給你們,那孩子姓李了。」
山杏說:「那我們就不走了,我們不要回孩子就不走了。」
我和山杏抱在了一起,我說:「不走了。我們也不求了。」
我拉起山杏,然後對小沫說:「我們不走了,你回去吧。不找回孩子我就死在這裡。」
小沫點頭說:「看起來這辦法笨拙,但是確實是一條活路。我們分頭行動。」她又對村長說,「她們的安全你要負責。」
村長一拍胸脯說:「這我能保證。住我家。」
村長把我倆帶去了他家。他家的房子還算寬敞,給我我倆一個很大的房間,有床,有一個破沙發,一張桌子,一個電視。我和山杏去小賣部買了一些日用品,小沫走後不久就回來了,帶來了一些衣物。她說:「你們注意安全。」
我說:「為了找回小南,死了也值得。」
「別這麼說,你除了小南,還有小北,還有東東呢。」
我一聽,哀歎了一聲。說:「小南的命真的不好。」
小沫走後,山杏和我開始商量開始商量怎麼接近人群。我說:「不用刻意的,平時打個招呼就行了。時間長了,我們總能找到線索的。」
山杏說:「哥,有你在總有辦法的。」
我一聽笑了起來。我在這晚又覺得自己是個禽獸,我居然干了山杏兩次。我不明白,我女兒都丟了怎麼還會有心思幹這個事情。我幹完後心裡很不舒服,譴責著自己。我問山杏:「我們是不是應該很悲痛的啊?為啥還會想幹這個呢?」
山杏說:「悲痛和快樂都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我們就選擇快樂。」她摸摸我臉上的疤痕說:「我知道哥是最疼小南的,最疼妹子的。」
「悲痛和快樂都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我們就選擇快樂。」我喃喃了一句,突然發現這是一句很哲的話,是一句具有大智慧的話,簡單又深邃。誰都懂這是對的,但是能做到的卻沒有幾個。
一旦有人做到了,估計還會有異樣的眼光和無理的指責隨即而至,這種行為也會冠以沒心沒肺的頭銜。真理往往被人不理解,我竟然也是個俗人,還不如山杏——這個自稱為文盲的農村女子。我慚愧地笑了幾聲。說道:「還是你聰明,哥就沒想通。」
山杏說:「我有預感,小南必定是我們找到,而不是小沫姐姐。你信嗎?」
我說:「我信。」
「你憑啥信我的?」
「我願意信你的。」
山杏又笑了,笑得很甜美,很真。她趴在我的懷裡,躺在我的胸脯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我還沒起床呢,山杏竟然扛了一袋子白面回來了。我說:「你咋不叫我呢?」
她笑著說她捨不得使喚我。我趕忙起來,走進院子伸胳膊撩腿的,村長在院子裡刷牙,刷完牙對我說:「你別急,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有風吹草動我就告訴你。」
「麻煩村長了。」我說。
「我這是在維護法律的嚴肅性。」
「村長真有政治覺悟,離當大隊書記不遠了。」
「你也這麼認為?」他看著我說。
「我早看出來了。」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村長很高興,拉著我說:「那還要兄弟以後多在上邊給我美言幾句,我的前途就靠你了。」
我說:「只要你把我閨女找回來,我把你弄鄉里上班去。去司法所當調解員去。說不准還能當上副所長呢。」我開始給他上發條。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來這裡就算是來對了。只有打入敵人內部,才能找到蛛絲馬跡,才能逐漸腐化他們內部意志薄弱的人員。
果真,村長眼睛都亮了,拉著我的手不停地抖動起來,「兄弟,我的政治前途就全靠你了。我知道,你家岳父是大官,一句話就能讓我飛黃騰達。」
我說:「我閨女的事兒也擺脫你了,你一定能查出個線索來的,我充分信任你,組織也充分信任你。」
山杏出來後,手裡拿了個笤帚,開始打掃院子。村長剛忙搶了過去,然後喊:「李靜媽,快出來,看這院子髒的,來打掃打掃。」
山杏看著村長笑了,然後站在我面前給我整理了衣領,說:「哥,晌午咱包餃子。」
我說:「我來擀皮。」
包餃子的時候我一下想起了柳芽兒,想起了在她的宿舍她給我包餃子的情景。心還是疼了一下。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麼就那麼放不下她。餃子出鍋的時候,山杏一邊撿餃子一邊說:「哥,我想去給李光榮送一碗。」
我明白她的意思,這是用軟弱去攻擊人了。這種攻擊的辦法最有用。我說:「去吧。」
山杏笑了,蹲著餃子跑出了大門,看那身姿,就像十七八的大姑娘一般有活力。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剁好了蒜末,拌好了三合油。山杏說:「哥,以後你別做這活兒了,這是女人家的事情。」
北方女人就是好啊!我在心裡感歎著。四川這邊的女人才不這麼認為,她們都覺得做這些是男人他媽天經地義的。我說:「一天沒別的事兒,閒著怪難受的。」
山杏說:「吃完出去走走,我刷完碗去找你。就去大隊部門口。」
我說:「好!我先去探探敵情,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