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的時候看了一眼鏡子。我發現鏡子被一個格子的被單蒙著。似乎這樣就蒙住了我的心酸一般。我知道,這是我媽幹的事。她有點迷信,怕鳳梨從裡邊跑出來找我。我走過去,伸手扯下那被單,照了照自己。我看看我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知道,我愛的,還是鳳梨。我覺得,天下的女人裡,數鳳梨的心靈是最美的。我已經無法報答她,只能在心裡深深的思念。這似乎成了我的責任。
我也知道,這似乎是不對勁兒的。但我始終無法忘記她。我似乎忘記了康紅的模樣,忘記了譚小雨的模樣,就連柳芽兒的模樣也有些模糊不清。但我還是把鳳梨的樣子記得清清楚楚。
照著鏡子,想著過往的與鳳梨有關的一切。我突然對自己那個沒有知覺的瘋瘋癲癲的時期做過什麼好奇起來。那是個從夏季到冬季的過程。這麼長的時間對於我來說是空白的。
父親走了進來。我不得不用父親來稱呼他了,因為就在今天,他讓我感覺到了偉大。
(看過一篇小說,裡邊的陳述非常的精準又深邃。說形容偉大就要用「父親、母親」的字眼;形容溫馨就要用「爸爸、媽媽」;形容厚重的時候,就必須用「爹、娘」。)
我問父親,我那段時間都做過什麼。父親摟著我的肩膀,看著鏡子裡兩張極為相似的肖像。他笑著告訴我,我只做了一件事。隨後神秘地說:「等下吃完飯,我帶你去看你做了啥事。」
我一聽有點迫不及待起來。明顯看父親的樣子有點做文章的意思,給我抖了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小狐仙兒纏著父親說:「爸爸,你先告訴我。」
父親說:「不能說。等下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早上喝的米粥。早上喝粥是我們那裡的習慣。菜也很簡單,一碟鹹菜絲,一個炒雞蛋。吃完後,父親帶我去了河邊,他指著河水裡凸起的一堆石頭說:「看,猜猜那是什麼。」
小狐仙兒說:「小島。」
確實,像是一個小島,就那樣凸起在了河水裡。父親又指著腳下說:「再看看腳下,看看身後,還有鵝卵石嗎?」
接著他摟著我的肩膀說:「這就是你幹的事情。總算熬過來了。」他用另一隻手指著我腳下說:「你每天就坐在這裡,一塊塊往裡邊扔石頭。沒了石頭就用手撓地,手都撓出血。我沒辦法只有給你搬石頭放在你旁邊。天亮你就會來,天黑才回去。」
他笑了一下,接著又開始不停地落淚。又說,當時我的心啊!真像裂了一道口子往外噴血,疼啊!你媽就每天給我們送飯。後來遠了,我就推著小獨輪車給你運石頭。你二叔一有時間就會過來。讓我坐一會兒,抽根煙。他也是一天一天的給你推石頭搬石頭。村裡人都說咱家人完了,都瘋了。
父親抹了一把眼淚,又說,這一搬就是半年。他哀歎一聲後,又笑了:「總算過去了,現在我是一有時間就來看看這個小島。一看到它就能想起你來。」
我再也忍不住了,流下了眼淚。嗓子一下堵住了,說不出一句話。而小狐仙兒則是哇哇大哭起來,一直哭得腿軟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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