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進了屋子躺床上我就睡覺，半夜渴醒了。醒了喝了半舀子涼水睡不著，我反覆想今天在飯館的情節，想小惠。想到第三遍的時候，我想起來了，今天沒 結帳就回來了。我只顧著說小惠像鳳梨了，就忘了結帳這事。我忘給了小惠就忘要了？不盡然吧！看來小惠對我有點意思，要不怎麼我沒結帳就讓我走了呢？如果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不結帳就走，她那小飯館早就黃了。看來小惠是個講感情的人，對我還真好，就像鳳梨對我一樣好。八成是對我有意思了。去這兩回也沒看見沒聽 說她有男人，肯定就沒有。因為有男人的話是不會讓我在她家床上輸液的。我要是她男人肯定要和她吵架的。沒有人願意吵架的。
鳳梨你死了，我就不想你了，小惠 還活著，我就想小惠得了。我本來應該想靈子的，可靈子是人家的老婆，馬上又是當人家孩子媽的人了，孩子會把他們連在一起的。我算什麼呀？靈子，你對我好我 也知道，可我不能就這麼混下去吧？我需要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家。……
第二天後晌一收工我就去了小惠的小飯館。小惠出去了，我就 邊喝酒邊等。這回我沒喝多，喝兩瓶就不喝了。小惠回來衝我笑笑就進了屋子。她這一笑就更像鳳梨了。我進她屋子她在照鏡子，我就看她。她的腿很直，她的屁股 也很圓，她在揚著手梳理自己的頭髮，她的腰就露出巴掌寬，很細很圓，肉不多不少，還有一條溝通著上下，上邊到上衣裡，下邊到褲子裡。她從鏡子裡看見了我， 繼續梳理著頭髮很隨意地說：
「你來啦！」
「嗯。我昨天忘給錢了，我給你送過來了。」我說。
「你坐吧。」她說，「不用了，上回多收你的錢了。」
我坐到了她的床上。「一碼是一碼，不能那麼算。」我說。
「我給你倒杯水吧？。」她梳理好頭髮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去倒水。
「我不喝。」我說，「別倒了，我不渴。」
「喝水不是渴了才喝的。就像你喝酒不是讒酒了才喝的一樣。」她給我倒了水放床頭櫃上了。「你以後還是別喝酒了，身子傷了就不好了。」
我聽著她這話我就感動，好久沒人和我說過這麼貼心的話了。芽兒沒這麼說過，靈子也沒這麼說過，即使說我聽著也是提心吊膽的怕別人聽見，只有鳳梨這麼說話，鳳梨還死了。於是，我說：「以後不喝酒了。」
「你怎麼這麼聽我的？我說一句話你就不喝了？」她說。
「你像鳳梨。鳳梨是我死了的女人。以前她說話我一直聽的，所以你說話我也聽。」我告訴她。
「她怎麼死的？」她問。
「我本來不願意說的，你問了我就說。我和任何人都沒提過，我怕一說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說，「她是給我採蘑菇摔癱了，然後自己吃耗子藥死的。都怪我愛吃蘑菇。自從她死我就什麼蘑菇也不吃了，我還不吃梨。我一看見蘑菇和梨我就想她。」
「你哭了。」她遞給我一沓紙巾。「真可憐！」
我接過紙巾擦眼淚，「你像她。」
「我不該問的。讓你傷心了。」她埋怨自己。
我想確切地知道她到底有男人沒有，我就變相地問：「你男人是幹啥的？」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離婚了，不知道去哪兒了。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為啥呀？為啥離婚？」我問。
「我們結婚那時候過的挺好，然後他就想做生意，一開始做的還不錯，賺了不少錢。人們一看他能賺錢就都願意借給他錢，他借了錢做大生意。一下就被騙了，借 給他錢的人就整天的在我家要錢。我當時簡直就要瘋了，一有人敲門就心慌。他就也像你一樣的喝酒。我們開始吵架，最後他把房子給我了就離婚了。他就沒有了， 找也找不到了。」她開始掉眼淚。
我把她給我的紙巾又遞給了她，「有孩子嗎？」
「沒有，當時認為年輕就沒要。」她也擦著眼淚說。
「你多大了？」我問。
「過了年就二十七了。」她說。
「我忘記我多大了。」我告訴她。
「你還小。我快老了。沒人要了。」她說。
「我以前的女人比我大八歲。在北方時興女人比男人大。北方人都說找大的吃饅頭，找小的吃拳頭。」我說。
「那是說女人的，不是說男人的。」她笑了。
「男人也一樣。鳳梨對我就好。」我說。
「那我豈不也要找個大的？我不想吃拳頭。」她笑著說。
「女人找大的不好。因為男人一上了年紀那方面就不行了。男人和女人離婚多半是因為在床上那方面不和諧。如果在床上行，即使白天再吵鬧一到床上也就和好了的。」我給她上課講道理。
「你瞎說呢。」她低著頭說。
「我沒瞎說。」我說，「反正我就認為大個四歲五歲的正好。」
「你該回去了，不早了。」她說。
「嗯。那我回去了。」我起身走了。臨出門我回頭告訴她說：「你真像她。」
她沒說話。我等她說話她也不說。我就真走了。
回來躺床上我就想她，想著想著又想起來了，今天又沒結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