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這賊被抓走了，麻將桌上沒有因為他不在而三缺一。我還經常去看熱鬧。這天，利頭剛抓 到一手好牌，利頭十二歲的兒子就劈里啪啦地跑了進來，喘著氣叫：「爸，快不行了，快，快，我爺快不行了。」
利頭說：「知道了，等我玩兒完這一把，你先回 去。」
鳳梨說：「你爹都快該死了，還玩兒啥？趕緊去吧。」
「都快該死三回了，且死不了呢，也不差這一把。」利頭啪的打了張牌，「五餅。」
滿倉胡了。利頭沒 給錢就走了，原因是著急他爹快死了。
「咱也看看去吧？」滿倉說。「利頭這傢伙真奸猾，他爹的死讓他賺錢了。」
「死人有啥好看的？咱接著玩兒。」鳳梨說。「艾文接手。」
玩兒麻將的另一個不香的女人也說：「來，湊個手。」
我說我不會。我其實有點怕，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懼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鳳梨好像看出來了，她說：「不會玩兒還不會輸？這樣，兄弟你玩兒，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咋樣？」
「我真不會。」
「來吧，坐下吧，又不輸你的錢你怕個肌勃呀你！」滿倉一邊拽我一邊說。
……
芽兒是我的心肝，但我一見到鳳梨的時候就把心肝給忘了，我打麻將的時候連鳳梨都不看一眼。看來麻將比女人還美妙。
王鵬找過我一次，他說讓我回家。我說過兩天就回去。王鵬和我呆著也沒啥意思，一會兒就走了。
我不知道 我父母怎麼知道我每天去打麻將了。兩天後傍黑時我剛回到家我媽就拍著大腿開罵，她沒罵我，她罵自己上輩子作孽了。我爸不罵我，他說：「你看給你媽氣的！你咋就不 惦著你媽呢？」
我媽一聽更來勁兒了，就開始哭著罵自己作孽了。我爸還是說：「看給你媽氣的。」
我說：「不就打個麻將嗎？打麻將怎麼了？就是玩兒，也沒啥大 輸贏。輸也不輸你們的錢，還別說沒輸錢。」
我媽還是拍著大腿說：「玩兒去吧！看哪給你個媳婦兒？你看王鵬和利民家的門檻子都讓媒人踏細了，咱家咋沒媒人 來？是你長的比他們差嗎？是咱條件不如他們兩家嗎？不是。就怪你打麻將打的。我這是哪輩子作孽了呀？！」說完擤了一手鼻涕甩在地上，然後在炕沿上抹乾淨了 手。
我爸用手指點著我說：「看給你媽氣的！」
我說：「我走行了吧？省了你們生氣。」我媽朝我出門的後背喊，讓我死在外邊別回來了。
我在路上時，我媽哭鬧的場面還在我腦子裡如綠頭的蒼蠅圍著糞坑般嗡嗡響，但我剛摸上第一張牌，那「嗡嗡」就沒了，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自在。這種自在全 融入了這些花花綠綠的小磚頭裡。剛玩兒兩圈，王鵬帶著我爸就找來了，說：「還玩兒？別玩兒了，回去吧。你看你給你媽氣的！」
我說：「你先回去，我玩兒完了就走。」
我爸問：「啥時候？」
我厭煩他了，嘰嘰歪歪地說：「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去。」
別人也跟著說，「大哥你先走，我也就不玩兒了，一會兒就散。」
「你先回 去，沒事兒，就是玩兒，也不來房子來地的。」
我爸說：「那你玩兒兩把就趕緊回去。」
「你趕緊走吧！」我不耐煩地說。
我爸走了我的心才算又恢復過來點，他在我 怎麼那麼心煩呢？這晚我們玩到了後半夜，我輸了七十塊錢。他們告訴我，家裡不安定，打麻將肯定輸，因為你心裡不平整。
輸錢把我輸的臉上直冒火，出門前我就想好了去找王鵬睡，我不願回家。鳳梨從後邊趕上我，她說：「你輸了不少。」
「也沒多少。」我嘿的一笑說。
「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豪爽人玩兒。和那些一輸幾塊錢就摔牌罵色子的人玩兒可沒意思了，看他們都憋氣。」鳳梨說，「你還有錢不？」
「明兒個不玩兒了，輸干了。前兩天贏來的都輸回去了。」
「你這麼晚回家去？」
「不回去，回去還要挨數落。我去朋友家。」
「這麼晚了打擾人家多不好，要不去我家對付一宿。我家沒別人，就我自己。」鳳梨接著說，「你餓不？」
她這麼一問，我肚子還真像蛤蟆似的叫了兩聲。我說：「還真餓了，晚飯我都沒吃。」
「我冰箱裡還有菜有肉有啤酒呢，回去我炒點兒咱倆喝點兒？」
「嗯，喝點兒就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