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水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睜開雙眼,望向四周,一片黑暗。
她想用臂撐起身探視自己在哪兒,卻發現,渾身酥軟而痛楚,根本動不了。
「孩子。」
她木然想起自己肚中的東西,用手一撫,肚子已恢復了平坦。
她眨眼向一片漆黑無神的望著,她到底,生出了什麼?
在昏倒那一剎那,她聽到了紫萼一聲驚呼,相思大人。
相思?
是他的相思妃嗎?
她眨著一雙大眼,眼中還透著迷茫。
門外,傳來了叩門聲,「娘娘,您可醒了?」
是紫萼的聲音。
「進來吧」,待她發出聲音時,才發覺連聲音都疲憊不堪。
屋門打開,一絲光亮順著門縫打進屋中,她用手去遮掩,望見了紫萼柔順而溢滿擔憂的眼神。
紫萼走到窗前,打開窗,屋裡才是更光亮了些。
「娘娘,您昏睡三天了,現在感覺如何?」
三天!她顫抖著身軀,坐起身子,「少殿呢?琉璃呢?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娘娘……」
紫萼欲言又止,洛水水摸著自己的肚皮,「還有,我的孩子呢?我生出了什麼東西?」
「我現在再哪兒?這裡不是夜堯殿。」
面對洛水水一連串的回答,紫萼只是轉過臉,緘默不語。
「紫萼……」她望著紫萼的表情,心中有著不祥與擔心,「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
「琉璃王,被罰守候玄山五百年,少殿,回了。」
嗯嗯回了。
嗯嗯沒死。
這兩句話,才終於讓她放寬心咧出了開心笑容,她不顧身體的虛弱,雙腳下榻便去尋鞋,「我要去見少殿,帶我去。」
她要告訴嗯嗯,他不在的時候她又多擔心。
現在他回來了,她開心的幾近飛天的喜悅心情。
「娘娘!」紫萼抓住她的手臂,深吸一口氣,閃爍其詞,「少殿雖回了,可因要處理一些公事到龍宮去了,還未趕回,要過些時日才能回宮,他吩咐這些日子讓您在這夜華殿內好生休養身體。」
「夜華殿?」洛水水蹙眉,「為什麼不在夜堯殿,偏偏轉到這裡來?」
「回娘娘,夜華殿離其他殿遠了些,較為安靜,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哦。」洛水水點了頭,「坐月子倒是合適。那,我生的東西呢?」
她仰頭尋思著自己最後一點記憶,「我記得好像生了一顆珠子,還有你叫了相思……」
「娘娘聽錯了。」紫萼急促的打斷,幫她穿戴衣裳,「娘娘生出的世子,已在準備孵化了。」
啊!果然生出了蛇蛋嗎?那她的孩子到底還是半蛇半人嗎?
羞愧!以後下了陰曹地府絕對要給爹娘跪搓板兒了!
她一撇嘴,笑著,「嗯,孵好了要帶我第一個去見,人家說動物瞅著第一眼的人就認成媽,我要讓孩子第一眼就知道我是孩子的媽咪。」
「娘娘所言極是。」
紫萼應著,端上了膳食。
從頭到尾,不敢再多說一字,只望著洛水水單薄坐在凳上獨自用膳的背影。
悄悄落下淚來——
洛水水用了讓夜堯回宮時見到健健康康的自己,很努力的吃了三天,才終於有了力氣下床蹦蹦跳跳。
夜華殿沒有侍衛守候,亦沒有多餘的侍女,數來數去,就紫萼和她倆人兒。
她這日坐在殿內的亭子樹下,托腮想了一會兒,拉來了紫萼,笑意盈盈道:「紫萼,你會刺繡嗎?」
紫萼點頭。
「能不能教教我?」她笑的極為甜美,紫萼望著她嬌嫩的手,「娘娘要繡何物紫萼幫您就是了,免得傷了這尊貴的手。」
「自己繡的才有意義。」洛水水盯著自己的手,「何況,是我已經答應他的,不能食言。」
否則那瘋子不知道又要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招數對付自己了。
紫萼無耐,耐不過洛水水兩天無時無刻的磨嘴皮子,終於教了她刺繡,又照著她的吩咐,找了了黑綢銀絲線,畫了少殿朝服的畫幅,才算消停。
自學會刺繡後,洛水水每日坐在亭中盤腿刺繡,常常繡的入神了便是一天的功夫。
白天呆在亭中繡,晚上便燃燈在屋中刺。
花費了將近七日的功夫,終於修成了那極為難繡的朝服。
她將衣裳小心的裝到自己特質的漂亮布袋裡,並小心翼翼的寫了一封二十年來的第一封情書,悄悄塞了進去,捂嘴樂了半天。
這日,已是她在夜華殿內度過的第十日。
用了午膳,她抬頭問著紫萼,「少殿還未回嗎?」
「嗯。」
紫萼點著頭,微笑不言。
這是娘娘每日必問的一題之一。
第十一日,洛水水坐在亭中,凝望波瀾水色,「少殿可有回了?」
紫萼搖著頭,「還未說要回。」
第十五日,洛水水趴在門前,就要跨出門檻,被紫萼拉住了。
「娘娘?」
「我到夜堯殿內去看看。」
「這裡離夜堯殿甚為遙遠,娘娘不識路。」
「那你帶我去。」
「少殿吩咐了,在他來這裡看您之前,您不能離開夜華殿半步。」
「切!瘋子!」洛水水一聲嗤,還是轉頭乖乖回屋去了。
看在你是我夫君的份上。
看在我們已經生過娃娃的份上。
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
就聽你一回——
在夜華殿居住的第三十日,那早,洛水水一早醒了,天還未亮,方露晨光,她下了床,望著窗外一片泛白的暗淡,忽然覺得,非常想念嗯嗯。
紫萼還未起。
她抱著為嗯嗯親手縫製好的布袋包裝好的衣裳,準備到夜堯殿一行,悄悄放到他們的室內,待到他回來時,給他一個驚喜也好。
她微笑著,輕手輕腳踩著小步溜了出去,一路心中全是欣喜。
紫萼說,夜華殿離夜堯殿是極遠的,可是,她只繞了兩圈,就看到了夜堯殿的牌子。
她走到夜堯殿前,守門的侍衛與侍女顯然都目露驚奇。
「娘……娘娘……」
一個個低聲行禮,像是怕吵醒了誰。
她踏步欲進屋,侍衛用兵器擋下了,「娘娘,少殿還未醒。」
「少殿?」她腦中有一瞬的空白,怔萼片刻,動了動唇,「少殿不是還未回麼?」
侍衛望著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她,「回娘娘,少殿三十日前,就回了。」
這句話,彷彿將她打入地底,她抱著衣裳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紫萼,為何騙她?
她推開他的兵器,冷冷的,「我要進去,見他。」
「娘娘,少殿和相思大人都還未……」
「相思大人?」她眸中閃著不可思議,退了兩步,「你口中的相思大人……是何人?」
「相思妃。」
三個字,將她渾身定住,一動不動,腳上彷彿生了根,再也沒勇氣抬腳向裡行走一步。
她抱著衣裳,手指握緊了,心微微顫抖著。
當她走出夜華殿時,她抱著滿心的希望,滿臉的希冀,滿胸的開心。
可就是沒曾想過,接下來所見到的一切,卻是將她從天堂,打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