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至死不休的纏綿,洛水水已將近虛脫,在頭擱在枕上那一霎間,閉上眼,便睡了。
夜堯與相對而躺下,望著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和還停留著一點調皮的汗珠的鼻翼,一時心頭難忍,吻上那蟬翼般的鼻尖,將那顆擾人的汗珠侵蝕融化掉,才面有微笑,手落在她髮絲上,將他抱在胸膛間,閉眼沉睡了。
早上時守在門外等候少殿吩咐伺候的紫萼在門前候了一會兒,紅著面去了。
半個時辰後,她又來候著,仍然是紅著面去了。
又過一個時辰,還未靠近,就捧著猩紅的臉頰快腳小步飛奔而去。
直至將近午膳時,她靜悄悄待在房中等候,門外有人叩門,「紫萼姑娘,少殿吩咐午膳時定要喚醒娘娘下榻用膳。」
紫萼方才抬頭回話,「嗯,知道了。」
她走到鏡前,歎了口氣,嘴角含著微笑,對著那朵紫色的花簪跪了下來,「主子,這些日子,紫萼心神不寧,總能隱隱覺察到您的氣息,當年那場海嘯您香消玉損,如今,可是要回來了……」
花簪毫無動靜。
她磕拜後,又小心翼翼收了起來,將它收在紅色木盒中。
眼前,彷彿能望見相思絕麗的容顏,帶著那樣沁人心脾的笑……
她只記得,那白衣男人說過,若是情緣未盡,主子,會踏雲而來,鏡花水月,重回人間……
這裡,等了一百多年,所有人都忘卻了。
就連曾經癡守的少殿,不知可曾忘記了。
或是,只有她這小小的婢女,才記得曾經主子的存在。
「午膳備好了。」
門外有侍女提醒,她連忙抹乾了眼上淚水,整理了妝容,朝夜堯內殿室內奔去了——
洛水水疲憊的什麼都不想去想,亦不想去動,抓緊被子睡的香甜,時不時還在囈語。
耳邊,有誰在喚她的名字,輕咬著她的手臂。
她伸手去擋,被一雙柔胰輕輕抓住,「娘娘,該用膳了。」
那是極柔極美的聲音,她很努力的睜開眼,擠出一條縫,「再晚些時辰吧,我好累。」
「娘娘,少殿吩咐您一定要用晚膳,怕您身子受不住。」
此言一出,緋紅半邊天,她全臉疾速升溫,變成通紅,羞怯的抓著被,睜開了眼。
「他呢?」
「少殿在書房處理公務?午膳沒法兒陪娘娘了。」
「哦。」聲音帶著濃濃的失望,她自己的鼻中都聞到了鬱結的味道,歎了聲氣,坐起身來,去看手上的紅花,消了。
她果然,心上有他了。
紫萼伺候洛水水起床,拿了新衣裳,收拾床鋪時,她望見自己鋪上的落紅,連忙轉過身,坐到桌前,「飯,飯呢?好餓。「
紫萼回眸帶笑,向外宣道:「傳膳。」
侍女魚貫而入,匆匆而出,她拿起珊瑚箸,一眼望去,全是些她平日愛吃的菜式。
一個人食來,卻了無滋味兒,甚至,有些苦澀。
因為,心頭想到,過了明日,她的夫君,便要上天問斬了。
她歎了氣,擱下筷,站起身,「收了吧,我不餓。」
「娘娘?」好生奇怪,平時無肉不歡的娘娘,是怎麼了?
「少殿在哪兒?」她已走到簾旁,回頭詢問。
「在書房。」
「嗯。」她點著頭,邁起腳步朝書房去了。
嗯嗯,我想我是瘋了,只是這一會兒見不到你,我便開始想念你了——
洛水水走到書房前,輕悄悄推開房門,望見一身絳色衣坐到書桌前審視折子的夜堯,墨絲披撒肩頭,側面堅韌挺立,眉如刀鋒,鼻翼挺拔,正是一個傾代美男坐在那兒沉思的模樣。
她一走進屋,他便察覺到了,轉過眉,將那顆黑珍珠一般的眸對準她,漾起一抹怡然之笑,「滾滾來了?」
「嗯」,她點著頭,關好房門,走到他面前,低頭去瞧,「在辦公嗎?」
「把這些日子的公事全都處理了,三日後,父王亦輕鬆些」,他仍是淡然的笑著,抓住她的手,「午膳用了麼?」
「用了。」
他掃望她一眼,「滾滾,不要騙本王。」
「我用了……」
他的手放置到她的肚上,「平日圓滾滾,今日扁塌塌。」
他語氣中帶著調笑,又透著幾分可愛,她懶得和他計較,乾脆坐到他的腿上,樓上他的脖頸,與他正正相對而視。
「獨自一人用膳,好生無味」
他笑而不語。
她見他不言語,只好加重手中力氣,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狠狠吸取他好聞的味道,「你陪我用好不好?」
「果然是想本王了。」
他摟住腿上嬌小的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上,眼梢瞅著她順滑垂下的發,「滾滾要做什麼,為夫就陪你做什麼。」
他話語出口,她抬起臉,眸中閃著星點淚光,「以前聽你說這些話覺得又彆扭又噁心,為什麼今日聽了,心裡又酸又疼的……」
她吸了吸鼻涕,「嗯嗯,你使了什麼花招,那腕上的東西待在手上時還是那般對你抗拒,現在,現在卻……」
她嗚嗚哭出聲,他只是靜靜的,微笑看著她。
她哭了一會兒,眼睛有些酸痛了,又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心裡還難受麼?」
當然難受了,想到這爺們兒後天就要上虎頭閘了,她的心裡頭就莫名其妙又苦又澀,比用芥末熏眼睛還要痛楚。
本來停了哭聲,嗯嗯這一句話問來,一股酸氣直直的往上冒,鼻頭一動,又嘩嘩的流出淚水,梨花帶雨,鼻涕一把淚一把全抹在他的胸前衣裳上。
夜堯摟著她,微微有些怔愣了。
他不曾想到,這溫熱的淚透過衣傳到胸膛上的感覺,竟然讓他的心口有些灼燒。
他向來沉靜淡然的心,竟然在砰然亂跳。
只是因為,懷中這個女人,因為自己的離開而傷心,因為自己的安危而擔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泣不成聲,因為自己一抹笑,便咧開笑容。
這種奇異的感覺,是他從未感受過的。
只是覺得,她是他的。
完完全全,身心全部,所有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她,是他的女人。
忽然,身體被抱緊了,她止住了哭泣,抬頭望將自己抱的密不透風的嗯嗯,咬著紅唇帶著鼻音不滿道:「你突然抱我做什麼?你想把我勒死是不是?」
「我捨不得……」
「還說捨不得,你不止一次想殺我,暗算我,打擊我,報復我!」
他面帶訝異,「何時?」
「比如欺負我。」
「本王只欺負你一個。」
「比如強吻我!」
「本王只吻過你一個女人。」噗通,小心肝兒狂喜。
「比如霸佔我。」
「滾滾,你現在面上能笑出蜜來,本王該如何回答你呢?」
「一日七郎君,說七你就七,瘋子,你想累死我,就是不安好心。」
「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水兒你都提出了,為夫,怎能不盡當全力呢!」
他呵呵帶笑,她張開嘴靠近他的脖,啊嗚一口,咬上,咬了很久很久。
他不語。
過了許久,她離開,嘻嘻笑著。
他脖上,多了一塊小草莓。
她笑的詭異,他摸著自己的脖,「做什麼?」
「沒什麼,我一直想咬你一口,不行嗎?」
「嗯」,他微怔,「自是可以的。」
「嗯呢,咱們去吃飯吧。」
她跳下他的懷,小手扯大手,蹦蹦跳跳拉回房去了——
洛水水拉著夜堯的手回了夜堯殿內室,紫萼在門前候著,一如往常恭敬行禮後,在抬頭望見夜堯時,怔怔的愣了一會兒,眼睛直盯著他的脖頸處。
「怎麼了?」他面無表情詢問,紫萼慌忙搖頭。
「少殿,娘娘,膳食還未收,只吩咐人熱了熱,擺在膳桌上了。」
洛水水一挑眉,「嗯,甚好。」
夜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怪異的很,仿似她是平常的他,他卻變成了被動地位。
他沒有深究,二人踏進房內,身影方才一消失,紫萼捂嘴噗嗤一笑,其餘侍女們也跟著笑起來。
剛剛落座的夜堯,一蹙眉,不滿道:「今日是發生了何事?」
「一如往常。」落水隨簡便答著,執起箸夾起雞腿,邊吃邊滿意看著自己成果。
夜堯察覺到了異常,站起身,走到鏡前彎腰巡視,面色一變。
這小傢伙,竟然在自己身上吸出這麼一個玩意兒。
洛水水放肆的吃著,身後忽然神不知鬼不覺多出了一個男人,嗯嗯站在她的身後,兩手擱在她的肩頭上,「滾滾……」
「嗯?」
「飽了麼?」
「……」
她還未來得及回答,他已經迅速的彎下頭,靠近自己的唇在她的脖頸同一位置,不偏不倚,落下一顆草莓。
她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小氣鬼。」
「血債血償,唇債唇還。」
他文鄒鄒的道出八字,洛水水不理會,繼續啃雞腿兒,「嗯嗯,我在玄山,你是怎麼尋著我的?」
「因為你身上,有著本王極為熟悉的味道。」
他淡淡言語著,她抬臂聞自己,「難道我是再世香妃?」
他望她一眼,指了指她脖間的吊墜,「這顆玉的味道,本王識得。」
她方才想起,自己脖上還帶著勒索花瑾的玉,連忙摘下來,放到鼻前,嗅聞,確實縈繞淡香,這香氣,亦有些熟悉。
她側頭冥想,像是在哪聞過一般,平常而又熟悉。
這時,紫萼走進屋,「少殿,蛇王有召。」
夜堯擱下筷,起身去淨手,朝她吩咐著,「在這候著本王。」
說罷,匆匆去了。
那眼神曖昧的跟候著他做壞事一樣,她不屑的轉過臉去,偏不在這候著,偏在其他地方候著。
紫萼上前收拾東西,洛水水鼻尖一動,抓住紫萼的衣裳,聞了聞,「是你的味道!」
紫萼一愣,「娘娘?」
洛水水抬起手上玉墜,滴落在二人眼前,「你身上的味道,與這吊墜味道相同!」
紫萼盯著那玉墜,手心一滑,手中碟盤跌碎到地上,淚水盈眶,用手接住玉墜,一聲低喃喃,「姐姐……」
「姐姐?」洛水水詫異著,「這時花瑾給我的東西。」
「這玉墜,正是我那姐姐紫香生不離身的玉墜,紫萼怎會弄錯!」她退了幾步,動著唇,「只是……為何會在瑾王手中?」
洛水水微張著唇,呆愣了一會兒,「那,應在誰手中?」
紫萼動了動唇,僵硬著聲音,「這是……姐姐與琉璃王的……定情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