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君夏桀,你確定沒有走錯麼?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到……?」子瑾抬眼看了一圈,一點伯牙老頭屋子的蹤跡都沒有。
該不會是君夏桀那廝,根本不知道往回的路該怎麼走,還硬要打臉充胖子吧?
「你閉嘴就可以了……」君夏桀微翹了唇角,走在前面,故意加快了腳步。
「你……慢點,我要跟不上了……」子瑾提著裙擺,急急地跟在君夏桀身後,春日裡的夜晚,如此薄涼得透底。
沿著窒黯的森林裡不曾有人踩踏過的原始小道,子瑾開始感到緊張。
會不會,會不會下一個轉彎,沒跟得上君夏桀,然後他便沒了蹤影,然後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眼眶突然開始熱起來……
藉著微弱的月光,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搖搖晃晃,五步之遙,一直沒辦法拉近,他走得這樣快,是想要擺脫自己麼?
這個世界上,這麼多人想要擺脫我……
那個夜晚,也是這樣,也是有著淡淡皎然的月色,爸爸媽媽這樣抱著自己,親吻落在臉頰,「卉卉……爸媽去參加聚會,你在家,好好照顧弟弟……早點睡覺」
然後紅得刺眼的車子,消失在子瑾瞳孔裡,越來越遠,刺耳的剎車聲猶如一把利刃,插在心間,流血了,流出鮮紅的血……
灘染成一片……紅了子瑾的雙手……
無助……蹲在地上,抱著媽媽冰冷的身子,身後是刺目的閃光燈……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不送我爸爸媽媽去醫院?
子瑾哭聲空曠幽靈……在嘈雜的人群中,漸漸嘶啞。
人來人往……身後是故作傷心的叔叔阿姨,抱著呆若木雞的弟弟……
弟弟牽牽自己的手『姐姐……我會陪著你……我會陪著你的……』
小小的手,柔軟且溫暖,子瑾終於止不住,大聲哭了出來,抱著弟弟,就這麼跪在地上,再也難以抑制地嚎啕大哭……
子瑾想的出神……被橫在草叢中的枯木絆了一下,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栽了下來,半人深的草叢湮沒了她的身影。
突然覺得好冷好冷,蝕骨的寒風噬心入肺,子瑾按著摔痛的膝蓋,一手扶上身後的古樹,顫微著要站起來。
風撩動著髮絲,抽打在臉頰之上。
噬心的疼痛,讓眼眶裡飽含了淚水……
子瑾抬起朦朧的淚眼,卻發現,真的沒了君夏桀的身影……
環顧一下四周,月夜朦朧得讓人看不清遠方的道路,森林裡枝繁葉茂的灌木遮擋住子瑾的視線。
一股窒息的感覺油然而生……
慌張地顧不上摔痛的膝蓋,子瑾急急地往前走去,被樹條刺到臉頰也沒有停下腳步,心痛,漸漸蔓延開來。
繼而是無邊無際無休止的害怕……
你不曾往身後看一眼麼?
不曾看一眼身後的人,是否依然還在?
你就這樣走了,不管我是否能跟得上你,不管我是否會因為不見了你的蹤影,而如此害怕。
因為害怕,子瑾指甲深深掐進手臂的肉裡,死死咬著嘴唇……
任淚珠悄然滑落臉龐,就這樣漫無目的,行旅匆匆之間,只知道,自己要走下去,就算身邊沒有人,那也只能靠自己,要靠自己。
這個世界裡,若然我只是一個人,我是否要活下去?
我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動力?
若累了,痛了,倦了,有沒有?能不能有一個肩膀可以借我靠一靠,容我休息片刻?
鹹鹹的淚水流進嘴裡,滿嘴是化不開的苦澀……
淚,濕了臉龐一片……
子瑾卻不敢放聲哭,不敢哭,是因為,哭完了,自己還是要走下去,還是一個人。
哭過那麼多次,爸爸媽媽依然是冰冷地躺在那裡,
哭的撕心裂肺,聲嘶力竭,爸爸媽媽卻永遠不會再睜開眼看一眼了。
不會了,是啊……
是不會了……
淚眼,惺忪,子瑾步履闌珊,慌亂之間,又被一塊石頭絆倒。
一頭磕在堅硬無比的石頭上,終於,無邊的痛蔓延在神經裡,子瑾忍不住痛意,抽泣起來。
抱著膝,埋著頭,子瑾無助地像個孩子……
慘白月色淡淡淺淺地籠罩著她,純白柔美的月光,斑斑駁駁地落在層疊的樹枝間。
淡淡的光暈,輕輕托著她……
終於,讓他再也無法躲藏下去,從參天大樹後面走出來。
情急地走到子瑾身邊,緩緩蹲下……
捧起她的臉,淚痕交錯,睫毛濕濕,鼻頭通紅,氤氳著水,紅唇魅惑……
這樣柔弱的她,這樣無助的她,這樣微微顫抖著身子要往自己懷裡縮的她。
讓君夏桀內心那塊最柔軟的地方,為之動容,再也無法生她半分氣。
再也無法按捺自己內心的那份騷動,狠狠地將她塞進自己胸口,緊緊擁著,撫摸著她的髮絲……
輕輕撫慰,撫慰著懷中的人……
「害怕,為何不喚朕一聲,你這樣一個人在這迷離森林中……很危險,不知道麼?」
柔了嗓音,君夏桀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跟自己平常的形象有多麼大的出入。
「君夏桀,如果以後……你不要了我,請你要告訴我,讓我自己尋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然後安安靜靜的生活。」
子瑾訥訥地說道,偎在他懷裡,為何莫名的心安?
「不會有那一天的……你會是帝堯永遠的皇妃,以後的皇后……」他難得溫柔,誓將柔情蜜意慣行到底。
「君夏桀,你我凡夫俗子,抵得過命運的安排麼?說不定……」子瑾微微抬起頭。
頭頂的人臉色又黯了,瑟縮了一下……
「閉嘴……冷不冷……?」說完解開自己的長衫,脫下,裹在子瑾身上,打橫抱起蜷縮著身子的子瑾。
「朕說不會有那一天,就是不會有那一天,朕是皇帝,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這個世界,何人敢不聽朕的,朕讓他掉腦袋……」
他強勁有力的手臂,這樣箍在自己身上,子瑾莫名覺得溫暖,雙手圈在他頸項間,臉貼近他胸膛,感受他一聲一聲節奏的跳動。
當子瑾跟暴君回到老頭屋子的時候,被屋子裡站著的絕代美男雷得外焦裡嫩,挫骨揚灰。
子瑾立刻從君夏桀懷抱裡掙脫,也顧不得腿上跟頭上椎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