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門啊,一旦關上,裡邊的人就再也飛不出去了。就算是人飛出去了,那心啊,也會被束縛在裡面的。」宇文明珠重重的歎了口氣,接著抬眼又看向玄冰道:「既然離開了,為何又要回來呢?你可知這前面的懸崖峭壁有多凶險?」
「十五年前開始,我便不知道什麼叫做凶險了。」他冷笑著,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薄霧。
「走吧,這宮裡早年容不下你,如今依舊是容不下了。」宇文明珠的臉上此時已經變得有些蒼白,她的身體在發抖著,似乎已經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但是表情是那樣的決絕。如果他出現在十五年前,那麼她已經會將他抱在懷中,給他一個母親最基本的溫暖跟愛。
但是,現在,不能了,一步錯,步步錯,他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因為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手遮天的她了……
「你當我願意來麼?若不是因為她說我的母親當年送走我是為了我的安全,若不是因為她說我的母親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若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鮮紅的外袍脫下,金色的軟甲露了出來,他的眼眶儘管已經變得通紅,眼淚在裡面打轉,但卻始終沒有掉下來一滴。
奮力一扯,將穿在身上的金絲軟甲扯下,然後往宇文明珠面前一扔,他獰笑一聲,穿上外袍:「你的兒子在十五年前已經死了。」
然後飛身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屋內,燭火搖曳著,似乎剛剛的那一陣風驚擾了它一般,跳躍得特別歡快。
宇文明珠顫抖的雙手將落在自己面前的金絲軟甲輕輕捧起,幾行清淚滴在了上面:「我可憐的孩兒,母后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她哭得很悲切,但是內心依舊慶幸著,至少,他還活著,而且還活得好好的。只要他不再出現在這個皇宮內,那麼他就是安全的。是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月下,糖糖獨坐窗前,莫言已經在外間歇下,她只望著月亮想念自己的父母。
爸爸曾經告訴過她,媽媽去了天堂。
可是,天堂在什麼地方呢?天堂遠嗎?
如今爸爸也不在了,說是去找媽媽了,他找到媽媽了嗎?他會將她的一切都告訴媽媽嗎?
想著想著,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下來了。
她真的好想能夠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個能在她身邊,她都會覺得好滿足。
夜愈發的沉靜下來,她幽幽的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關窗睡覺,卻發現屋內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影。
藉著窗外灑進來的清冷月光,她認出此人正是玄冰,心下微微一愣,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正欲開口,卻被他一把拉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玄冰……」她感受到他有些顫抖的身體,突然意識到,他可能發生了什麼事,輕輕的開口喚出他的名字。
然,回答她的確實良久的沉默。
在他的懷中,她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力道越收越緊,彷彿想將她融進他的胸膛一般。奮力將腦袋抬起,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結果,她才剛剛一抬頭,便感覺到一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她的臉頰上。
他哭了……
那麼冷漠強大的玄冰居然哭了……
他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了?」她輕輕的開口,像是怕驚擾到他一般。
「她說,那宮裡早年容不下我,如今依舊容不下。」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濃濃的被遺棄的絕望,是的,如果說剛才他不去找她的話,那麼糖糖對他說的那些話至少能讓他心裡有些安慰,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認為,他的母親心中還是有他的。
可是現在,他親耳聽到她的回答,十五年前那種被人遺棄的心情再次湧上他的心頭,讓他原本堅強的內心再次經受毀滅性的打擊,這世間,還有什麼痛苦能比得上被自己親生母親遺棄呢?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可以這樣說?不對,不對,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隱情,她肯定是有苦衷的。」搖了搖頭,糖糖否定了玄冰說的話。
雖然對宇文明珠不是很喜歡,當時當初從秀雅口中瞭解到的宇文明珠對於自己孩子的愛,她不會有半點懷疑。
宇文明珠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在人世了,如今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應該欣喜若狂才對啊,怎麼可能如此冷漠的叫他離開?
她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說,有什麼顧慮。
「不過,我不會再去殺她了,她……不值得我動手……」緩緩鬆開抱緊糖糖的手,他將腦袋深深埋在糖糖的頸項,似乎想要在她的身上找回自己那顆已經冰冷的心。
糖糖明白他此時的感受,只輕輕抬手,環住他的脖子道:「沒事,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只有你,我只有你了……」玄冰喃喃的說,像是對糖糖,又像是對自己。
這個夜似乎比以往都要長,已然到了後半夜,未曾入眠的人卻那麼多。
行宮的另一頭,雅致的房間內,一盞油燈將滿室的漆黑點亮,案前俯首的男子,眉頭微蹙,心中似有解不開的千千結。
面前的爐子上還燙著一壺酒,秋夜微寒,這酒,能驅走體內的寒,卻無法驅走心頭的寒啊。
爐子的另一邊,錦服男子的眉頭亦微微皺著,卻不似前人那般憂愁。那眉間更多的是探究及不解。
誰能料想,如此深夜,一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兩個人物會夜不能寐,飲酒來打發時間?
「看來,此次咱們這一趟倒是沒有白來。」慕容乾裕意有所指的看向慕容灝明,然後冷笑道。
「不是麼?皇兄得到了太后的支持,變革便可進行。」慕容灝明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沒有急著飲下,只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靜靜的盯著杯中美酒,似要從裡面看出點什麼東西來一般。
「不要怪朕沒有提醒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朕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容忍的。」慕容乾裕的臉突然一寒,握著酒杯的手指顯然用了些許力道,指尖開始微微泛白。
PS: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親們,這章來晚了,答應了親們的三章,最後一章,晚點會送上的,爬走,碼字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