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寺方丈禪房前,黛兒一襲多層白紗衣裙端坐石凳上,頭髮簡單地挽了一小卷,僅插著那支深翠綠的牡丹鳳尾碧玉髮簪,垂直的黛發隨風飄飛,絕世容顏清麗如蓮,一雙眸子清澈如水,瞳孔黑墨如煙,在這深山禪院中更顯清純妖嬈。
空了大師就是當時為那翡翠玉飾作法的大師。當他看到黛兒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霎那,微微地歎了口氣。
當日,他第一次見到黛兒的時候就認出她來了,因為,和她母親紹仁公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高貴氣質渾然天成,尤其是那雙眼睛,閃亮而具有懾人的威力。
黛兒見到空了大師就像見到很熟悉的親人,因為他曾經與自己的母親、皇爺爺、皇祖母那麼親近。
「方丈,黛兒來取玉璽。」
空了大師雙手合十,沒有一句話,微微點頭。
兩人面前一壺清清綠茶,冉冉飄起青煙,如此平靜的場面上,兩人的內心卻是如波濤翻滾。
大師緩緩取出一個方形紅色錦盒,打開,倏然一個潔白透亮的方玉石,上面雕刻了一條活靈活現的龍,黛兒淡淡一笑,伸手輕輕拿了起來,這就是她娘保護下來的玉璽。
看著這個沾滿親人氣息的玉璽,那條高傲的白龍,曾經是那麼輝煌,如今卻全無氣勢和熱度,猶如冰寒一樣的冷白,也許正是因為會給很多人帶來災難。
「公主,一定要這樣做嗎?你想好了嗎?」空了大師直接就稱黛兒公主,在他心目中,眼前的黛兒就是他的希望,是永遠的公主。
「是的,方丈,黛兒知道大家對玉璽的感情,方丈征戰半生也是為保護它,但是,如今它的使命已盡,若再留於世,會危害更多的人。我想母親肯定更希望大明子民能安居樂業,再不要面對戰爭和殺戮,因此,玉璽要完成它最後的使命。」黛兒淡淡的表情,如遠山墨黛亮澤的雙眸閃爍著無比炫麗的光華。
「方丈,黛兒還有一事請教。」她澄清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大師。
空了大師依然瞭解她要問什麼,「公主,緣乃天定,既然你們能讓那對有靈性翡翠發出光芒,就說明你們緣結三生。」
「您曾經說過,這對翡翠一榮俱榮、一毀俱毀嗎?」她擔心的是家南。
「人若有時終須有,人若無時莫強求。」空了大師白色鬍子隨著風漂浮起來,「紅塵無情、人有情,情到終時世皆空。公主,情字隨緣。」
清麗脫俗的容顏泛起絕世笑容,頓時間如怒放的牡丹瞬間燦爛鮮艷,她輕輕蓋上裝有玉璽的盒子,拿出一封信放在石桌上。
「黛兒請求方丈幫一個忙,把這封信交給家南,並轉告他,請他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他的。」她眼眸閃著堅強的光芒。
空了大師接過信,點點頭。
黛兒起身,帶著玉璽,轉身要走。
「公主,請稍等片刻。」
黛兒回頭詢問地看著大師。
「公主,請恕罪,老衲有意請求,請公主務必答應。」
「大師……」
「公主得罪了!」
空了大師走到黛兒身邊,黛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身上幾處穴位就被大師迅速打通,接著大師已轉到她的後背,隨著一陣風聲,一雙帶著熱氣的有力大掌,按住了背後左右心脈部位,兩股暖流順著血液開始灌進身體,黛兒瞬間就感覺通體舒暢,精神昂然。
片刻,空了大師收回手掌,緩緩坐在石凳上,手掌合十,「公主,老衲只能幫到這裡了。」
黛兒轉身,驚訝地看著大師,「方丈,您是把內力輸到我體內了嗎?」其實,她覺得浪費了。
「是的,也許在危機時刻可以做一時的屏障。」
黛兒眼眸點點濕潤,緩緩跪了下來,給方丈恭恭敬敬磕了個頭,即刻站起來,仰著頭,轉身迎著風、帶著飄飛的裙袂,一臉的決絕。
就在這景山頂最高的地方,有一處懸崖,懸崖邊有一塊屹立的巨石,巨石上刻著:天殤。
山高如雲,深不見底。
黛兒站在崖邊,抬頭瞭望著遠處,風呼呼地在耳邊飛過,身上的飄帶、裙袂上下翻飛,長長的黛發隨風飛散,與遠處的山巒、雲霧形成一幅絕美畫卷。
楚溟炫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那副美麗而決絕的畫卷,心裡一陣恐慌,不敢去打擾站在雲間的仙女,生怕一出聲她就會飛走……
「王爺,您來了?」白衣飛飄中屹立的非凡女子沒有轉身,輕柔脆耳的聲音隨著風飄進楚溟炫的耳膜。
「黛兒,你終於回來了。」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各種雜亂的情緒,以極其冷漠的語氣企圖給自己鼓勁。
「你抓了我的夫君、我的父親,我能不來嗎?」冷冷的聲音猶如天上來。
楚溟炫見到轉過身來的黛兒,瞬間楞了片刻,那明明是誤落凡塵的女子,足以讓人心凍結。
「我是為了你,你忘了我們半年的約定,我說過,我不能沒有你!」
「所以,王爺可以犧牲更多人的性命和幸福,來換取一個黛兒嗎?」
「不!我楚溟炫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哈哈哈,東西?」黛兒一陣冷笑,讓楚溟炫渾身一個寒顫,他恐懼地看著黛兒,他漸漸明白她今天的目的了。
「你是為了我還是這個玉璽?」她蔑視地瞥了一眼一身玄色龍袍的威武男人,曾經讓自己心動,感到溫暖的懷抱,現在只因為眼前的玉璽嗎?就要攪動整個江南如海浪翻滾,就要讓自己的家人一個一個在眼前消失嗎?不!黛兒絕對不准許。
楚溟炫見黛兒手上拿的錦盒,「玉璽」二字足以讓他震驚。
黛兒緩緩地拿出一疊黃色絹信,揚了揚,「還有這個!」
她把錦盒打開,用裡面紅色的包布抱住玉璽,揚手就把錦盒丟下山崖。
「你!」楚溟炫情不自禁驚叫一聲。
「王兄!你還要庇護這個妖女嗎?」楚鈺帶著一隊官兵追了上來,她知道他王兄對黛兒一往情深,肯定會手軟,自從她知道徽家的動作後,已經對徽家南死心了,皇上也下了最後一道旨意,一個月內拿不到玉璽,就會被割去王爵。
「弓箭手準備,給我把那妖女射了!」她見到黛兒就怒火中燒。
「放肆!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動!」楚溟炫大吼一聲。
「都給我退下。」他非常害怕會證實黛兒現在的想法,他希望能感動她,不管什麼玉璽、什麼庚帖,他只要擁有她,哪怕放棄王位,他在接到約見的信的同時,就釋放了徽家南和他父親。
「黛兒,我可以不要王位,只要你!」楚溟炫企圖走近她。
黛兒冷笑,腳步也緩緩向崖邊後退。
見她的動作,楚溟炫嚇得立刻停止自己的動作。
黛兒拿起包裹著玉璽的紅布,使勁地往石壁上猛砸,只聽到清脆的玉石崩裂粉碎的聲音。
所有見到這個場景的人都驚駭地張大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崖頂上秀美超俗的白衣女子,神色淡定,晃了晃手裡的碎玉,「這就是你們千辛萬苦尋找的玉璽嗎?它現在只是一堆碎玉。」說完又是一揚手,碎玉與紅布瞬間散落山崖,紅布在空中翩翩飛舞,看的眾人觸目驚心。
「王兄!」楚鈺急的滿頭大汗,立刻就要衝上去抓那黛兒。
楚溟炫狂亂的眸子死死盯著崖頂的如仙女子,頭未動,身子一轉一掌狠狠地擊中楚鈺的胸口。
「啊!」楚鈺頓時被擊飛丈外。
「都給我退下!滾!快滾!!」後面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崖頂,死死盯住黛兒的動作,「黛兒,本王說過,只要你,王我可以不當!什麼仕途富貴我統統拋棄,相信我!我會寵你!會給你幸福。」
「晚了!這玉璽、庚帖都是母親帶來的,理應由我帶走,源我而起,源我而滅……也許哪一世我們能重落凡塵,早些相識……」
她雙眸決絕高貴,乾淨如玉,清透潔白的臉,淡淡地帶著迷人的微笑,緩緩張開雙臂迎風向上托起,慢慢舞動,就像一隻美麗的鳳凰將要展翅飛翔。
猛然,轉身象飛鳥一樣向天空一躍出去,白色身子瞬間向深崖飄落,片片白紗,絲絲飄帶,飄飛在雲霧當中。
楚溟炫怒吼:「不!」立刻飛躍過去伸手要抓住那夢幻般的白影,白色紗裙片他指間滑落,一條白帶尾飄然夾他的指尖,昭示著它的主人曾經的存在……
他狂亂悲切的剪瞳溢滿傷痛,望著崖下,徒然趴在懸崖邊上,呆呆地看著那如夢如仙般的美麗景像,漸漸消失在他瞳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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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南大師送來的信,便瘋狂地奔向景山懸崖。
當他剛上到崖頂,扒開眾人,看到楚溟炫趴在崖邊,手直直地伸著,一動不動,指尖的白色飄帶隨風輕輕飛舞……
他的大腦「嗡」地一聲炸開,立刻不假思索,向著崖邊狂奔過去,邊跑邊喊:「黛兒,等等我……。」在楚溟炫驚恐詫異的眼眸中,縱身就跳向崖底。
所有人都呆立在那裡,眼睛已經僵硬,不知道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