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帝死得太突然……有些離奇……」
有人說:「也不算突然,聽說皇上先天不足,說不定早就不行了……」
「改朝換代的事,用不著咱小老百姓操心,咱有飯吃就行。」
也許,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這件轟動京師,甚至將要轟動汴國的大事,根本沒人注意,酒杯掉在地上。
群眾總是對宮廷傳聞有著特殊的熾熱之情。
「皇上駕崩,未舉行國葬,難道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皇上駕崩,未留下子嗣,這新帝之位……」有一個彪形大漢故作神秘的說,「眼下最有機會的是逍遙王,畢竟他是皇上的兄弟……」
「老兄,你的論斷也太片面,不要忘記,現在汴國的實權誰最大?是監國侯花容。」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意味深長的說,「加上他的女兒又是寵妃,說不定已經懷有龍裔,到時候取而代之……」
「哦。」周圍的人都表示贊同。
「我倒是還聽到另一件事。」一旁一個看起來就像多事的人,瞇著小眼,高深莫測的說。
「我聽說,其實皇上是被逍遙王跟皇后娘娘一起謀害的,其實在皇后進宮之前,就跟逍遙王有一腿……」
「哦,怪不得。」
傾城冷笑一聲,短短幾天,傳言已經傳成這樣了。
「哈哈……」那邊又傳來齷齪的笑聲,「沒想到皇上的綠帽子是被親兄弟戴的……」
傾城厲聲罵了一句:「簡直是放屁。」她不在乎別人說皇后,但是,她就是見不得有人說花花。
幾個人側目看著她,此刻傾城穿的是男裝,其中一個絡腮鬍子笑著起來:「小兄弟,我們在說皇后娘娘,沒礙著你什麼事吧?」
這幾個人還挺有八卦道德的,居然沒有直接一拳打過來。
傾城臉上發熱,挑挑眉道:「就是礙著我事了,怎麼著。」
她聽到剛才那個令人窒息的消息後,沒有落淚,反而冷笑著想找人打一架亦或者被人揍一頓的衝動。
幾個壯漢挽挽袖子,「你找茬是不是?」
傾城上面踹倒一張椅子,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眼角滑落一滴溫熱的液體,「我就是找茬,怎麼著了?」
結果可想而知,彪形大漢撲了上來,可是,瞬間,場面就失控了,幾個大漢是練家子,可是傾城半點不懂功夫,只是悶著頭,像一頭發瘋的鬥牛,撲向他們。
臉上吃疼的挨了兩下,但是這痛疼感,卻讓她心裡好受的多,遇見這樣瘋狂的人,即使是練家子,也失去了套路。
直到幾個人被客棧老闆趕了出去。
傾城蹲在牆根,喘著粗氣,頭髮已經凌亂不堪,抬頭看著陰霾的夜空,一邊笑著,一邊流淚。
那幾個人也挨著她坐在牆根,笑著說:「小兄弟,看你個頭不大,勁頭倒挺大的,有什麼不開心的,打上一架就好了。」
傾城笑夠了,仰頭指著自己道:「我臉上寫著不開心嗎?」
他們雖然喝了些酒,人也粗獷些,但是說話倒是很命中要點:「滿臉的晦氣,不是不開心又是怎麼著?」
傾城哈哈笑起來,他們也笑起來。
幾個人伴著初秋的冷風,蹲在牆角東扯西扯。
其中一個大漢拍拍傾城的肩膀:「小兄弟,人生沒什麼大不了,快要中秋了,趕緊回家跟家人團圓,在外面所有的不痛快全都沒了,一個人在江湖上飄搖不容易啊!」
說完,幾個人唱著小曲,搖搖晃晃的走了。
挨著牆根,把胃裡翻滾的東西吐出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靠著牆坐下,摸摸嘴角發痛的地方,估計是塊青,顧不上那麼多,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腿間,嘴角的笑意褪去,任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那群人說的都是假的吧,那個年輕人說過,要保護她一輩子的,現在她又回來了,那個年輕人怎麼會不見了呢?
可是,剛才自己跟那群人打架的時候,期盼著那個從天而降的身影再也沒出現。
從懷裡掏出那塊白龍玉,摸著帶有她體溫的溫熱,眼前模糊了……
想著之前花花跟她說的一切,難道這一切他早有預料,她記得花花就像交代後事似的把玉交給她,說必要時候可以保命,負氣的抬起手想把玉扔掉,她不要這勞什子東西,她只要花花保護。
就在揚手的時候,頭頂上響起一個醇厚而磁性的聲音。
「皇后娘娘大半夜的坐在牆根上,還真像流浪漢。」
仰起頭來,逆著昏暗的燈光,一身白衣的男子,飄逸的站在她滿前,含笑的看著她。
傾城沒有說話,就那樣仰頭靜靜地看著她,沒有過多的情愫。
「嘖嘖……還真是狼狽。」司徒煥有些譏諷的看著她。
不用他說,自己也知道,頭髮凌亂,滿臉汗漬加淚痕,說不定嘴角眼角還有一塊塊淤青。
「逍遙王不處理政事,難道專門來這裡笑話我。」傾城有意的加重逍遙王的音調。
司徒煥愣了一下,倏爾就笑起來。
傾城又將臉埋在腿上,若是傳言是真的,她是不是該恨他呢,可是心裡好像恨不起來。
「走,回宮了。」司徒煥拉起傾城。
他說的是回宮,而不是回家。
頭上又有些頭暈,傾城暈乎乎的跟著司徒煥,深夜的街道,幾乎看不見行人。
看吧,就是這麼奇怪,發生的一切也像她一樣奇怪,她流落到街頭,尋她回家的人,是那個殺了她丈夫的嫌疑犯。
不過,她不打算想這麼多,只要不想這麼多,那樣她就可以當做花花還在,說不定她回去就回看見他,坐在養心殿的暖閣裡,低頭看著奏章,只要她輕輕的叫他一聲,他就會抬起頭來,對著她輕輕的淺笑。
……
吉祥看見她家娘娘回來了,滿心歡喜的迎上前。
傾城擺擺手,就徑直走進去,吉祥看見後面跟著的是逍遙王,福了福,不敢說話。
司徒煥向裡看了一眼,心中輕歎了一聲,轉身離去。
傾城坐在浴桶裡,頭越發昏沉,吉祥輕輕的給她往臉上塗藥,哽咽的說:「娘娘,你的臉是怎麼了?」
「跟人打架打的。」傾城輕笑了一下。
「吉祥,一會我要去養心殿看一看。」
「娘娘,萬歲他……」吉祥小聲說道。
「不要說了。」傾城慌亂的止住她,只要不說出來,不說出來,就有希望,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