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三十一年,五月十五,康德帝駕崩,享年五十六歲。
宮中被一片白色籠罩著,三日前傾城大婚的雙喜宮燈,被換成白色的招魂幡,加上不斷的唉聲啼哭,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哀傷取代。
皇上的遺體被迅速妝奩,放在行宮中,宮女太監日夜守靈。
司徒焱自從看見父皇安祥的離去時,他就一直沒說話,也不似那些妃嬪嚎啕大哭,只是靜靜的站在那,望著他父皇的欞棺,沉默不語,彷彿他父皇的離去,像一個千年不解之謎。
不過,傾城能看得到他眼中無盡的悲傷。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只得默默的站在他身邊。
素日妖艷的德妃迅速回宮中換上喪服,好像喪服她早就準備好了一樣,撲倒皇上的欞棺上就放聲大哭,原先跪在兩側的妃嬪也跟著嚎哭,好像在比誰更傷心些。
傾城看著她們,一直在想是不是哭得越凶越是在欲蓋彌彰呢。
其實,她跟花花一樣,一直沒掉一個眼淚,她不是不悲傷,說實話,她的悲傷不是因為皇上的仙去,而是因為花花,花花傷心她就會傷心。
德妃忽然起身站在她面前,對她吼道:「皇上最後跟你說了什麼?」
傾城仔細認真的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果然一滴眼淚沒有,怪不得還有這麼大的力氣跟她大吼小叫。
好吧,她承認她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但是不代表對誰也好,尤其是站在她頭上拉屎的人。
「我看德妃娘娘定是剛才哭的力氣不夠大,否則怎麼會有力氣想與你無關的事。」傾城用平板的聲音她。
其實有時候罵人,用這種聲調的效果反而更好。
「你……你大膽,你居然不穿喪服。」德妃氣急敗壞的指著傾城。
傾城低頭一看,不錯,她說的沒錯,自己不但沒穿喪服,而且還是一身紅衣,果真是大不敬。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她只不過是剛大婚三天的新娘,甚至連洞房都沒洞的新的不能在新的新娘子,她怎麼會預知,三日之後將會迎來一場喪事。
原先在啼哭的人,都扭頭看著傾城,那鄙夷的眼神彷彿她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的確是臣妾的錯,畢竟臣妾沒有德妃娘娘那樣有先見之名,早準備好喪服,等著……」傾城一臉滿是悔恨的樣子,低頭認錯。
果然,她一句抑揚頓挫的「等著」成功的將眾人的目光引到德妃身上,因為這個詞在此刻太有聯想空間,太大逆不道了,誰敢做好喪服等著皇上駕崩。
「你……」任是德妃平日多跋扈,此刻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一直不語的司徒焱,也驚奇的看著傾城,看從來沒見過傾城這一面。
傾城知道她跟德妃的這根大梁子是結下了。
「我們也該回宮準備一下,先行告退了,娘娘。」司徒焱面無表情的拉著傾城離去。
傾城扭頭看見德妃抽動的表情,彷彿一個酣然的夢被打碎了般。
……
夜已經深了。
傾城隔著屏風,看見那個身影,依然端坐在桌前,姿勢也不曾變化過,其實自從回來,他就沒開口說過話。
赤著腳,下床,地板冰涼的感覺,從腳心傳來,這樣才會讓她清醒。
輕輕的走到他身邊,看見那個年輕人,手裡拿著一塊白玉,眼睛不眨的盯著,其實這塊白玉她見過,是一直帶著她身邊的,是一條飛騰的龍。
傾城從後面攬住他的肩膀,平日裡感覺他有點瘦,沒想到肩膀還是寬闊的她摟不過來。
「不要傷心了……」後面那句你還有我呢,她終是沒說出口。
司徒焱的注意力始終放在手中的白龍玉上,淡淡的開口道:「這塊玉珮是父皇送給我的,據說有冬暖夏涼的作用,而且還可以避毒……」
傾城只當他在思念他的父皇,便心疼的把他摟得更緊,她從來沒見過花花看見他父皇駕崩時那種絕望的樣子,人不是無所不能的,當失去最重要的至親時,就會柔弱起來。
司徒焱轉過身來,低頭將玉珮掛在她的腰間,「現在我將這個玉珮送給你,不要隨便讓人看見。」
「可是,花花這是父皇留給你的東西哦。」傾城急著想揭下來,她知道這枚玉珮將是牽連著他跟皇上的最後的紀念品。
「早晚都要送,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司徒焱握住她的手,語氣突然變得沉穩,一字一句道:「記住,這枚玉珮的最重要的作用是天子身份的象徵,必要的時候可以救你性命,不要隨便用,關鍵的時候才能拿出來,懂嗎?」
看見他認真而不容拒絕的神情,傾城乖順的點點頭,其實她一點也不懂,為什麼花花要把這個上打天子,下打群臣的寶貝送給她。
「夜深了,我們休息吧。」
她赤著腳,一溜煙跳到床上,把被子鋪好,雖然宮中有宮女做這樣的事情,但是被她拒絕了,因為每天給花花鋪床,她覺得特幸福溫馨。
「傾城,父皇臨去之前跟你說過什麼?」司徒焱一邊脫著靴子,一邊風輕雲淡的問。
傾城揚在空中的手定住了,怎麼花花對這句莫名其妙的遺言也感興趣,莫非是個驚天大秘密?
她正在考慮著要不要跟他說時,就聽見他說:「父皇跟你說的話,誰也不要說,說了就是殺身之禍。」
手中的被子滑落,原來自己不經意間已經握著一個足以致命的驚天大秘密。她現在有些想通,為何皇上要跟她說,這也許是保護花花的一種方式。
因為,皇上知道這個秘密讓她知道了,就等於花花知道,但是這樣不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煩惱。
她有些失落的躺在裡側,花花也不想知道這個秘密,她忽然覺得在這個步步為營的皇宮,她也會孤獨無援。
覺得後背有些涼意,她使勁向上拽了拽被子,身後有熟悉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躺在身側。
只是沒有向往常那樣,過來摟住她。
傾城心裡很失落,難受到眼淚不自主的流出來,她有意的吸吸鼻子,那個溫暖的懷抱還是沒靠過來。
她又不死心的往他身側靠了靠,他還是沒有下步動作。
傾城擦擦眼淚,負氣的往裡挪了一下,她決定要跟花花冷戰。
良久,就在她快迷迷糊糊睡著時,她感覺花花輕輕的給她蓋上被子,她側身偷笑了一下,看吧,還是關心人家。
「以後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聽到的,只相信你的心。」
帶著花花這句她聽不懂的話,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