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最熟的人這樣好意地提醒我,我都會不好意思,更何況是這樣的場合,可想而知,我多麼尷尬。
開場白就這麼不順利,我索性翻了個白眼,撇開扭扭捏捏的淑女架子,大方地不等邀請就上了車。什麼都能摧毀,我就是無法摧毀那些堅硬的偽裝,關於喜歡他的偽裝,明明內心一直在強調我很討厭他,可是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對他好奇對他感興趣。
「這些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變。」
女人過了三十被人說沒有變化可以理解成誇獎,可是在最好的年紀裡被人說沒有變化那就是反義了,我禮敬往來道:「你的嘴巴倒是變得更加尖酸刻薄了。」
沒想到郭純正依舊是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毒舌王,我此刻收回方才走火入魔誇他有魅力的想法,就當我剛才神經錯亂好了。
「呵呵,是嗎,那就好,出門在外為人處世,嘴巴是掙回面子的終極BOSS。」郭純正笑得讓我毛骨悚然。
「其實,你不說話真的會讓人著迷,可惜你一開口我彷彿就置身於垃圾場,滿是腐臭的氣味。」
「好吧,我不說了,要是你昏厥在車裡我可馱不動你這龐大的身軀。」郭純正隨手拿起一瓶香水朝空氣中噴了噴。
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雖然和他聊天並不費力,甚至還很輕鬆,可是我們一旦停止交談,或者說遠遠看著他的時候,就會覺得距離拉得越來越遠,甚至像從未有過交集一樣。
或許他太神秘了,叫你無論怎麼轉換視角都捉摸不透。
「我就不和你繞圈子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拜託你不要每次都讓我這麼被動好不好,我感覺自己就像個笨拙的被你操控的玩偶一樣,你說去哪我就去哪,我受夠了。」我終於一氣呵成地說出了自己想說卻總是猶豫著沒有說出口的。
「我找你是因為我想你了。」
當年我並沒有看出他有多在乎我,就算在乎那以後他也沒有找過我,就算他找過我現在他的不請自來用腳板想也不是來尋情的,這句話對於所有的男男女女很有殺傷力,但對我卻沒有,我笑得同樣讓他毛骨悚然:「郭純正先生,你連肉麻都學不會,你這個男人也當得太失敗了吧。」
「小姑娘不要企圖和我鬥嘴玩,你也知道,在某些嚴肅的話題前需要笑話調節一下氣氛。」郭純正朝我眨眨眼睛。
末了,他才開始正式的話題:「你還記得KUMA麼。」
「什麼?酷馬?呵呵,不知道,我只知道酷狗。」我說。
「你肯定見過她,還記得你在路上撿過一隻狗嗎,對,後來你去我家的時候,她也去了,狗偷走了我的鑰匙,她開門進來了……」一向口齒伶俐的郭純正此刻也出現了表達障礙,總之我沒有很快地明白他的意思。
「等等,你說得讓我有點迷糊,你是說那隻狗是訓練有素的會偷鑰匙的狗?那女的是個小偷?你也太扯淡了吧……」
「我和她曾是戀人,她知道我鑰匙放在哪裡不奇怪,這些都是皮毛的東西無關緊要,我只是在幫你回憶KUMA是誰,具體的你也不需要明白,我真正想告訴你的是,KUMA死了。」
我石化在原地,妙齡女孩的死亡對於我來說和遇見郭純正一樣鮮有所聞,我本能地問:「怎麼死的?」
「那隻狗被注入了一種新型毒藥AK818,具有放射性,但由於狗本身同時又被注入了解藥,所以延緩了狗的死亡時間。但是放射性物質對近距離接觸到它的人是致命的,所以沒過多久,KUMA就死了。」
我像聽故事一樣聽郭純正講原因始末,但是他描述時的表情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而且死亡被他說得那麼雲淡風清,我感到這個人的來頭絕對不簡單,但是我又能怎麼樣,他為什麼會盯上我。
「穆曉,你和KUMA的妹妹長得很像,我希望你能協助我找出背後的那幫人,事成之後,這張卡裡的錢,全是你的。」
他在我眼前晃了晃一張滿是英文看起來像銀行卡的東西說:「五十萬歐元。」
那一刻,我的心思從未如此複雜過,他說的協助,或許就是要我當人質吧。一切的一切,我只是在自作多情,他從來沒有把我放在眼裡過。我只是個人質,一個身價由五十萬人民幣升值到五十萬歐元的人質,有哪個普通人像我一樣值錢呢,我笑。
答應嗎?這是個未知的局,我一旦落進陷阱就萬劫不復,不答應?我依舊要為煩心的工作而忙碌奔波,每天過吃了上頓想著下頓的瑣碎生活。
最終,我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你是替我姐夫辦事的,我也不會去好奇你們背後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只是想警告你們,不許傷害我姐姐。」
郭純正看了我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答,他的嘴角上揚,一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我說:「抱歉,請讓我下車。」
「那麼,請問你上車是來幹什麼的,隨便一個男人叫你上車你就上,你想下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下,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聽到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我的心頓時很涼很涼,或許是別人無心說出的話,可到了我這裡,讓本來為此困惑的我酸楚得無以復加。我感覺自己變得有些恍然,恍然得不知所措,事情的局面明明很簡單,為什麼走上越來越複雜的軌道呢。
「穆曉。」郭純正有些突兀地叫著我的名字,讓靜下來的車廂躍動起來,可他是叫了我一聲後,就沒再說話,靜默了很久很久,他才說,「你自己拿主意吧,我也不希望你有什麼差池,但是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
但是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但是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
這句話反覆迴響在我耳邊,我好不容易凍結起來的冰層又開始融化,我承認自己被俘獲的條件實在是太少太輕太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