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吃早餐了嗎?嚴墨沒等青子說完,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去做些吃的。皮蛋瘦肉粥,可以嗎?「
青子順手打開了電視,正放著MV,不知名的哼哼唧唧的曲子。青子盤起腳,一邊盯著屏幕一邊答嚴墨:「好啊,要放點蔥花。」
嚴墨從冰箱取出冰凍的鮮肉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將肉細細剁碎,重複著這個動作,伴隨著密密的刀與砧板相碰的聲音。
「嚴墨,小點聲嘛,我喜歡的歌手在唱歌啦。」青子朝廚房裡的嚴墨喊了一聲,嚴墨忽然覺得心頭一亂,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掉進胸口裡去了。
「俞青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嚴墨從廚房折回到客廳,冷冷抱著雙手站在青子與電視機之間。
「你幹嘛要遮著我?」青子沖嚴墨擺擺手,「神經。」
嚴墨轉過身去「啪」地關上了電視,轉過身來繼續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青子愣了愣,又緩緩地仰起頭。她沒有說話,只是瞪著嚴墨,眼睛裡的怒意卻漸漸明顯。
像是埋在心裡的炸彈爆發了一般,嚴墨提高了聲音,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用這樣粗暴的聲音跟青子說話。
「你可以一晚不回家,你可以沒有交代,你愛怎樣就怎樣都行!我管不了你!但是俞青子你給我記住我不是你的傭人!」
嚴墨急促地喘著氣,胸口被壓住了一塊石頭,心臟裡的血液都彷彿在逆流,很痛卻又束手無策。在沙發上等了青子一晚,打不通她的電話,也沒有接到她的口訊,嚴墨知道晚上有一場突來的暴風雨,也猜測到青子興許是被困在島上了。但是有個名字卻不時在腦海裡迴響。他知道青子是和盛熙一起去的小島,一整晚,他們都呆在一起。一想到這個,嚴墨就無法平靜下來。或許這憤怒不是因為青子徹夜未歸,而是因為盛熙在她身邊。
吃醋,沒錯,是這樣的。可是,有什麼資格吃醋?嚴墨忽然覺得很挫敗,他坐了下來,用手按住胸口以抵制一陣陣襲來的痛感。
「手機沒有信號,所以打不通電話,你是因為這個生氣是嗎?」
嚴墨沒有回答,自己此刻多多少少有點滑稽,像個小丑。就因為這樣對青子生氣?太不理智也太沒有道理,可是,愛著一個人的時候怎麼可能那樣輕易就控制得當。
「對不起。反正我這個人,什麼事也做不好,就是個包袱。」青子背過臉去,不看嚴墨,聲音有輕微的顫抖。「反正,我就是這樣,活到現在就是這幅樣子。」
不,你不是的。嚴墨心裡喊了出來,嘴上卻仍是一個字也說不出。為什麼要怪青子,她不是說了手機打不通電話嗎?全部不過是自己的醋意而已,真像個傻子,還有些可恥。
嚴墨往廚房走去,身後的青子一直沒有說話,電視機關著,家裡靜得有些可怕,空氣裡卻流動不安的因子。
直到粥煮好了,嚴墨盛了一碗端到青子面前,青子面無表情,鼻翼卻微微顫動,像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的樣子。嚴墨熟知這個表情,青子內心很難過的時候就是會這樣。他捨不得,千真萬確的捨不得,如果青子難過,自己的世界也一瞬間關上了所有的燈。
可嚴墨是不懂得表達自己的人,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像住在一個貝殼裡的人,大概青子也是。日復一日的禁錮,走不出多的一步。
該說的話從何說起呢?嚴墨搭住青子的肩膀,青子像觸電一樣猛地就躲開了。嚴墨低下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麼多年了,我們吃過很多苦,都總也到現在了。以前總覺得就我們兩個,要活到以後會是很複雜很危險的事,不知不覺倒也真活到現在了。我怎麼會怪你是包袱呢?要是包袱,我自己不也是個被人丟掉的包袱。我有什麼資格說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太自私了,其實,青子,我……」
「哎呀,我跟你開玩笑的啦,那麼認真幹什麼哦!」青子忽然笑起來,很空洞的笑聲,然後她端起面前的皮蛋瘦肉粥喝起來,放下碗又舔舔嘴巴,「好喝,不過好燙。」
嚴墨疑惑地看著青子,有幾秒的沉默,青子很快又笑起來。即使笑容有些假,但青子笑的樣子總是好看的,瞇著的眼睛成了月牙,嘴角翹起來的時候嘴唇的形狀像個好看的桃心。
「青子,我有話要說,你先聽我說完。」對,必須要說,十幾年來都不曾說出口的話,不管明天是什麼樣子,必須要說出來。
「別跟我煽情了好吧,哎,行了啦。」青子又端起了那碗粥自顧自喝起來,「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女孩子嘛,哈哈哈。」
青子的側臉映在自己的眼睛裡,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嚴墨以外的方向,看上去,就像……就像一種抗拒。
「對了,你今天不上班嗎?」
「嗯,剛好輪休。」嚴墨蹲下身拿起被青子喝得乾乾淨淨的粥碗,「還要一碗嗎?」
「不了,不了。我好累,先去去補個回籠覺。」話剛說完青子就起身往房間走去,連視線都沒和嚴墨有任何的接觸。
屋裡又安靜下來了,什麼都沒發生過,風吹動了窗簾,陽光曬進地板,風雨過後又是一個晴天。過去的很多日子,就是在這個家裡這樣的居住著。自問必不可少,也被別人當成必須的存在。這樣的自己連一絲疑問也不曾有過,也一次都不曾說出口。
房間外,嚴墨在廚房的水槽旁洗碗,腦子裡空空的。而房間裡,青子躺在床上卻根本沒有睡著,她緊緊拽著被子以控制住抽搐的身體,眼淚順著眼角源源不斷地流著。
蟬鳴,天空中懸浮著移動城堡一樣的大塊白色雲朵。在夏天的刺目陽光下,金色的「永樂」兩個銅鑄字反光強烈。
青子走進畫廊,冰爽的冷氣咻一下就吸走了背上黏黏的汗水。這幾天都和嚴墨像以前一樣生活著,她的心情卻並沒有好過,就連一個陌生人都看出來了。這個陌生人現在站在青子面前,一臉煞有介事,「俞青子小姐,你好,看上去心情不怎麼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