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芳,江南名妓,真名無可考證。
她容貌平淡無奇,頂多算是清秀淡雅。若把花想容比作是一朵芬芳,美艷的牡丹,那她只能算是清秀淡雅的雛菊。
粲粲黃金裙,
亭亭白玉膚。
極知時好異,
似與歲寒俱。
墮地良不忍,
抱技寧自枯。
雖無驚人的美貌,卻有驚人之才,高雅傲霜,從不趨炎附勢、媚笑逢迎。倘若生為男兒,定是國之棟樑。
零落黃金蕊,
雖枯不改香。
深叢隱孤芳,
猶得車清觴。
外表清冷孤傲,相談之下,便覺內心熱情非常。她談吐不凡,善解人意,不少江南才子,仰慕她的才學、睿智,為她的才氣所迷,經常相邀把酒言歡,更是視為紅顏知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雖無美貌,卻依然明艷照人,光彩非凡,成為江南第一名妓。
雲亦秋第一次見到滿庭芳,就為她那清冷孤傲的氣質所吸引,相談之下,才知,原來她有段悲慘的身世,不得已墮入紅塵。
第一次與雲亦秋見面的情形,滿庭芳記憶猶新。
江南第一尋歡坊——醉情坊。
剛踏進門的雲亦秋,看見二樓廊外有一位清雅脫俗,脂粉淡施的女子搖扇走過。便開口道:「嬤嬤,不知那位姑娘今日可有空?」
「哎呀,公子,您真是好眼光啊!我們庭芳姑娘可是身價頗高,不是什麼客人都見的。」老鴇笑道。
「這樣可以嗎?」雲亦秋隨手拿出一疊銀票,淡淡道。
「夠夠夠,公子您樓上請,我馬上吩咐人去準備酒菜。」老鴇一把接過銀票,瘋笑道。
二樓雅間。
「公子來醉情坊喝花酒,怎會挑上我?我不擅與人陪酒。」滿庭芳淡淡道。
「我知道。」雲亦秋笑道。
聽到雲亦秋的話,滿庭芳一怔,隨即恢復如初。
「你是第一個肯花錢,而且是肯花大價錢,邀我喝酒的客人,在醉情坊裡,我是唯一一個不受歡迎的女子。公子怕是被嬤嬤騙了。」滿庭芳依舊淡淡道。
「我認為值得。」雲亦秋道。
滿庭芳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公子真是會說笑。」這是她來醉情坊後第一次笑。
「敢問姑娘芳名?」雲亦秋問道。
「滿庭芳。」滿庭芳答道。
「這個名字不錯,很符合姑娘的氣質。」雲亦秋讚道。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滿庭芳冷聲道。這不過是個尋歡作樂的名諱,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我還有要事要辦,先走了。」雲亦秋準備起身離去。
「公子花費了這麼多,只是坐一坐便走?」滿庭芳不解道。進門之前,嬤嬤還千叮嚀萬囑咐,好不容易接到這麼大方的客人,一定要盡量滿足他,隨時準備奉獻自己的處子之身。
「難道姑娘想留下我?」雲亦秋反問道。
「公子這麼做生意豈不是太虧了?」滿庭芳不理會雲亦秋的有意刁難,正色道。
「哦?看來姑娘也懂做生意?不知姑娘有何高見?」雲亦秋笑問道。
「花了這麼多錢,不該取應得的東西回去嗎?」滿庭芳反問道。
「呵呵,姑娘希望我取什麼回去呢?」雲亦秋笑道。
「我會幫公子,把嬤嬤多拿的錢,分毫不差地取回還你。」滿庭芳胸有成竹道。
「如此,有賴姑娘了。多謝!」雲亦秋道。他很想知道,是什麼讓她光彩照人,原來是自信。
「等收到錢再謝也不遲。」滿庭芳道。
「如此,在下便恭候姑娘的佳音了。告辭!」雲亦秋辭行道。
「還未知公子高姓大名?」滿庭芳輕聲道。
「雲亦秋。」雲亦秋答道。
自此之後,兩人經常把酒言歡,促膝長談,雲亦秋視滿庭芳為紅顏知己,無話不談,滿庭芳也欽佩雲亦秋的才能,她知道他從沒有拿她當紅塵女子來看,也漸漸傾心於他,可滿庭芳知道,她只能將這份愛埋藏在心底,她默默地聽他訴說,站在他背後支持他,幫助他,甚至必要時保護他。因為滿庭芳很清楚,雲亦秋雖然對自己很好,但卻從未愛上自己。他對她,只有朋友的關心,絕無其他。她也知道,事業是他的一切,於是,她默默地陪在一旁,無怨無悔地幫助他,期待有一天,他轉身,會驚然發現她的存在。
從來沒愛上過哪位流連花叢的男子,可一旦愛上了,就死心塌地,只為他。
如今,雲亦秋並沒有任何心愛的女子,從未留戀花叢,甚至,服侍他洗浴的也從不是她,難道?自己連做他的丫頭都不配?她自認為聰明,卻始終猜不透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在外人看來,他放蕩不羈,終日流連花叢,甚至夜不歸宿。可只有滿庭芳知道,他竟是這樣一個清心寡慾的男子,從不會癡情於男女之歡。
兩年前,滿庭芳自願跟著雲亦秋從江南來到京城,接管了雲亦秋開的天香樓,化身成為天香樓的老鴇——花嬤嬤。她從一個清冷孤傲、從不趨炎附勢的才女,搖身變為一個善於逢迎,八面逢源的精明老鴇,她為他可謂犧牲了原本的自己,可他卻依然絲毫不知,而她亦無怨無悔。自此,天香樓一躍成為京城聞名的尋歡之所,可是誰也不知道,天香樓的主人竟是京城第一富商——雲亦秋。
雲家涉足的產業繁多,經營錢莊、米鋪、綢緞莊、皮毛生意等。當卻從不涉及妓院、賭坊等產業。雲亦秋聽從母親的教導,遵循父親的遺命,盡量不做有違禮數之事。這家天香樓與其說是賺錢,不如說是獲取信息的最佳場所。
天香樓的姑娘都是滿庭芳親自挑選,自願留在天香樓的,從未簽下賣身契,隨時可以離開。滿庭芳親自訓練她們,讓她們知書識禮,溫文爾雅,端莊大方,妖嬈嫵媚,嬌小可愛……各具特色。
從花想容口中得知,雲亦秋本月十五就要成親了。滿庭芳不知該做何感想!她清楚地知道,他並不愛那個林小姐,但竟然肯娶她?!認識了雲亦秋三年,他們更是無話不談,她以為已經很瞭解他了,但有時卻覺得對他一無所知。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要成親的他,若他有了家室,又該何去何從?她不知自己該不該退出,該不該就此離去。即使她的心不願離去,可是她的心也無法看見他成親而無動於衷。
她抬起手腕,看著雲亦秋送給她的手鐲,看著這塊白玉鐲,滿庭芳就像是看到了雲亦秋本人,這真的就像他,溫潤,貼合,感覺很踏實。可是,這種踏實的感覺永遠也不會屬於她,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實屬不智,枉我自詡聰慧睿智!
一行清淚默默從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