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詠詠自己卻並不認為她是特別的,她總是有些自卑,造成這些的源頭,我知道是她的爸爸。
當我在街心花園的長椅上看到哭泣的詠詠,我總忍不住想要伸手把她皺著的眉頭撫平。
我把哭泣的詠詠帶回了家,我才不能讓她在這種狀態還回去見她瘋狂的爸爸。我們縮在被窩裡小聲的說話,棉被特有的薰衣草香味叫人心情安寧。我們兩個的臉靠在一起,我看不到詠詠的表情,卻可以想像得出她臉上終年揮之不去的憂傷。
「美寶,我是不是太糟糕了?」這樣的問題,每次在詠詠挨打之後就會問我,我也會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不是的,等我們長大了就好了。」
長大,長大,長大,這兩個字是我的噩夢也是我的美夢,總代表著虛無飄渺的美好。
我們說著說著,詠詠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響在我的耳邊。我輕輕地翻了個身,一點也不想睡,根本沒辦法好好睡著。
在失眠的大舉進犯下,睡不著的我吻了一下詠詠的臉。她皮膚的觸感留在我的嘴唇上,我的心臟砰砰跳動,很久都沒慢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想要吻一下詠詠,我趕緊張開眼睛,怕詠詠會醒來,看見真正的自己,怕意識太多。我希望趕緊睡著,趕緊到夢裡的國度看看是否比較平靜。
第二天在學校裡,我和詠詠像平常一樣站在走廊上說話。那個曾欺負詠詠又被我嚇回來的女生和另一個女生走過,我聽到她們用聲音不大卻足以使我聽見的聲音說:「看她們兩個,真像同性戀。」
我捏緊了拳頭,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而身邊的詠詠已經覺察出我的情緒撥動,她拉了拉我的袖子說:「美寶,別理她們,她們就是愛說人閒話。」
我把拳頭鬆了下來,勉強地對詠詠笑笑,用分外爽朗的口氣說:「像這種長舌婦真應該被我毒打一頓。」
可我的心已經開始惶恐了,那三個字像是在我心裡蓋下了烙印一般。
活著會很辛苦,我早就懂了。就像我和媽媽之間,她常故意稱讚別人的女兒功課有多好,以便提醒我要加倍努力;她也不願意稱讚她生日的時候我錄的一張我自彈自唱的CD,我卻好幾次回家的時候發現她在房間裡邊打掃衛生邊聽還跟著哼。
即使非常愛我的媽媽,也給我帶來過微小的刺痛感。但我從來不會挑明,我習慣了迴避和躲藏。我在努力,努力得很是辛苦,媽媽總不會感到滿足,卻又明明在眼角眉梢裡掩飾不住對我的讚許。
我就這樣辛苦地去博得她的目光,久而久之辛苦變成習慣,從不找人宣洩,後來連報怨也沒有了。卻只有詠詠使我不斷的感受到我是被需要的,我做的事情在她眼裡總是驚天動地的恩寵一般。
有時候上課時轉頭看見她不經意露出恍惚隱約的痛苦,那讓我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