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臥室走去。
結果陽台上忽然發出一聲嚎叫,下一秒,謝昕濤從陽台跑進來,一把抱住我,舉起來,還轉了兩個圈。
中500萬了?
「停下停下我暈車了!」我實在無法瞬間消化他異於以往的熱情,在高空緊閉著眼,用力拍打他的肩膀,「怎麼了怎麼了?」
「我們學校和UCLA醫學院有個合作計劃,可以選撥三名學生去參加醫學交換計劃。」
「UCLA是哪裡?英國?加拿大?」我迷惑地看著他。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啊,簡寫為UCLA,就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他笑著拍拍我的頭,充滿了我應該多擴寬一下知識面的暗示笑容非常明顯,「UCLA是美國最好的公立大學之一。而且有6名教授與4個校友獲得了諾貝爾獎。」
「那是什麼概念?很厲害?」
「世界大學的排名北大排名50位,清華排名56,它是第31位,你說呢?」
「你的意思是,你是其中的三分之一?」看他那意氣風發地驕傲著的表情,我顯然猜對了,「哇塞我們發達了!」
「雖然現在還不確定最後的名單,但是導師告訴我應該不會變動了,讓我先準備護照,簽證是學校統一去辦。」他用力抱住我,在我頭頂落下了一個響亮的吻,「大概三月二十幾號出發,時間還滿緊張的,要自己聯繫宿舍,還要提交希望的研究方案和具體想要參與的領域,愛愛這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哦,不准生氣。」
「去多久?」我問。
「兩年。」
「你很想去麼?」
我忽然從這樣的狂喜裡抽離出來,想到了他媽媽對我說的話——
「社會上稍微好一點的工作總是要看文憑看資歷的。
「他雖然能吃苦,但絕對不是一個冒險型的人,不適合做生意,如果在醫院繼續工作下去,他應該會順利地過完一輩子,還過得不是太差,但如果離開這個環境,就很難說了。」
「你忍心讓他去用體力換錢,留在社會的最底層嗎?」
我真的忍心麼?
「愛愛?」我身體最輕微的僵硬,被他感覺到,他抬起我的臉,看著我,「怎麼了?」
「你很想去那裡麼?這是你的理想吧?」
「愛愛,我沒有忘記答應你的事情。」他笑了,輕輕地拍拍我的臉頰,「雖然我很想去那裡,我也很高興我能夠得到這個機會,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去了。」
「真的?」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在我額頭正中間印下帶著濃重承諾意味的親吻,「只要是你,anytime,anything。」
「謝昕濤……你去吧。」
「你不會生氣了吧?我陪著你,我不去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老師說我不去了好不好?」
他的語氣裡有著切實的擔心,而沒有一點不甘心。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你不需要這樣的。」
「需要。我要給我最愛的人安全感。」他看著我微笑著,眼睛裡是一如既往的寵溺和認真。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面對他的笑容。
他能為我放棄夢想,未來,彌足珍貴的機會,而我又為他做了什麼?
我是在把他推進一個黑暗的世界,只能一路向深海裡沉,再也觸摸不到陽光麼?
他就要去往他能去到的最好、最光明的地方,而我,起碼現在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被警察尋找著的人。
私奔or不奔,對於此刻的我而言,已經完全不成為一個問題。
我也許會在某一天問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嗎?這就是我給謝昕濤的未來嗎?
他又會不會在某一天問自己,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這就是他該有的生活嗎?
所以,程天愛,把所有的不捨都放下吧,已經連累了李卓,還要繼續連累謝昕濤麼?
他媽媽說得對,這樣對他,是不公平的。
韓家怡也說得對,真正的愛一個人,是會為他心疼的。
這一刻,我才確認,我真的懂得了什麼是愛情。
我是真的,愛著謝昕濤。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以前那些愛戀情傷,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只有謝昕濤。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心口發痛的時候,除了把他緊緊地擁住之外,放手是另外一個方向。
可是,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這個十字路口呢?我是做錯了什麼,讓老天爺一直記得給我疊加試煉和絕望呢?
我真的要放開他嗎?
如果這樣,我們曾經的遇見,是不是只會變成淡薄的在歲月裡逐漸消褪的影子?時間過去之後,「程天愛」這三個字,和這一段短暫的交往的記憶,對他而言,會不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或者其實本來就根本不該有任何意義。
給自己發一張好人卡吧,一輩子,拿一張好人卡,也不算太遜吧。
時間按部就班地流動著,我茫然地想,我究竟有多少次真的抓緊了他,卻又無奈地只能放開手?
我必須推開他。
可是我要怎麼開口,才不會顯得奇怪和不符合邏輯?
在一起是因為愛,分開卻不一定是因為不愛,所以我應該給他一個理由。
任何事情都應該有一個理由,眼淚落下的理由,笑容甜美的理由,在六十億人海相遇的理由,在一起的理由,離開的理由。
有了理由,才能找到正確的出口。
但是事實上,我找不到理由對他說我要分手,我也沒法把那句「我不愛你」說出口,即使我一直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說謊,和沒心沒肺。
進行嚴肅思考的時候,電話鈴很日常感的響起來。
我看著那盡職責地發出規律聲響的白色座機,和走過去以非常日常的姿態接起電話,聲音不大不小的「喂」了一聲的謝昕濤。
他的語氣從最初的猶疑緩慢,變得緊張急切,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焦急。
掛上電話,他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看著我,表情裡都是緊張:「愛愛,我媽出車禍了,我要馬上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