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嚴重。」李卓晃著腿,小痞子姿態盡顯,「她白送上門,你不能讓我不要吧。」
「你們你情我願我能說什麼。不過她在的時候,不要叫我,我不想看見她。」
「怎麼著,我的程大小姐還有怕的人?」
說怕,倒也不盡然。只是我不想讓小惟知道我有著隱藏的她所不知道的另一面。我怕小惟發現,原來她以為的成績不錯、生活單純、家庭優渥、父母疼惜的那個單純的程天愛,只是虛構,只是謊言。我很重視她,也羨慕她能坦白坦率,不需要遮掩,或者從某種程度上,她是我投射出理想化的另一個自己。
「都是一個學校的,我懶得在路上跟她打招呼。不過說到怕,我還真怕她瞎了眼真愛上你了,然後潑我硫酸,你迷人嘛。」
「唷唷唷程大小姐你不是真的為了我吃醋了吧?看起來怎麼這麼可疑?」
「算了吧,那些搞不清楚狀況愛你愛得要死結果真的去死了的女生我見得多了,遊戲規則我比誰不懂?」我拍拍李卓的臉。
「程天愛,你要相信,對我來說你始終是最特別的那個。」
「謝謝捧場。總之你早點吃干抹淨換下一個,我真的不喜歡韓家怡。」
「沒問題。」他把右手平放在眉間,再向外一揮,乾淨利落地做了個表示「保證完成任務」的動作,確實很帥氣。
「你真捨得?」我笑著推他一把。
「我一開始就說了,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對你我可坦誠著呢。」他摟住我肩膀,濃重的酒氣籠罩我的呼吸。「你呢?還和那男人在一起?」
「什麼男人?聽不懂你說什麼。」
大家出來玩而已,即使相對而言李卓比較值得信任,也不代表我要對他百分百坦誠。
「程天愛不是一向都是最瀟灑的,連我你都不在乎,為什麼對那個男人那麼癡迷?」
為什麼?我也問過我自己無數次。
第一次認識周瑋的時候,是我爸我媽都不在家,而我餓了,用微波爐熱牛奶,當然我並不知道盒裝的牛奶要剪開口才能放進去微波,結果華麗的受了傷,手臂上一片被燙出來的水泡。
是周瑋接診的我。
我永遠記得他繞過那張辦公桌,走到我身邊半跪下,輕輕地給我敷藥。
他沒有如其他人一樣訓斥我的無知,他看著我,眼神裡全都是疼惜。他把電話留給我,他說,以後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我要你愛惜你自己。
那個時候逆著光線,半跪著仰頭看著我的他,就是拯救我的神祇。
雖然那些都只是從前。
但從前總是很快樂的。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第一次聽到他說「我愛你」,第一次有人為我點生日蠟燭,陪我去遊樂場瘋玩。
吉爾伯特寫過,「是愛讓世界轉動」,如果這是真的,我的世界根本沒有轉速。有時候我半夜忽然醒來,黑暗裡永遠蟄伏著叫做寂寞的妖怪,把我咬在它的牙尖。我想起我身邊的人,想如果我也許有一天真的就這樣寂寞的死掉,誰會哭泣。
大概誰也不為了我難過,也許連我自己都不會。
而周瑋,他讓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放在手心裡疼惜的感覺。
但是和李卓,說這些部分沒有必要。我笑:「他能隨傳隨到呀。」
李卓瞪大了眼:「就這樣?我也可以。」
不可以。已經不可以了,誰都不可以了。周瑋他是第一,就是唯一。雖然他早就放棄了這個唯一的位置。
酒吧小弟端來伏特加,我專心往裡面加橙汁,不去理睬韓家怡的定位,不去理睬李卓,也不去理睬周圍的嘈雜和糜爛。再怎麼樣也跟我沒關係。就像這個世界,再爛再無序,都跟我沒關係。
我的世界,早就不存在了。但是又怎麼樣?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就是命嗎,我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