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七歲的少年,對漂亮的感覺是眉是眉,眼是眼,那麼直接又那麼坦率地表達自己的喜好,在高中畢業以後,他們再回憶起以前那些一起打球一起談論女生一起逃課的歲月,就覺得自己一下就老了去,你說青春怎麼可以那麼飛快地就溜過去?就像一場你以為很漫長的電影,卻因為劇情太過精彩而懊惱:「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還沒過癮呢!」可電影還是結束了。
那些下課的間隙,那些放學的路上……他們或者坐在桌上,或者伏在欄杆上,一搭一搭地聊天。那時候的要好,是連去廁所的時候,也會約上。
二月底的時候,雪終於化掉了。被雪洗過的城市卻並不顯得乾淨,路邊雪泥混在一起,雪融化後的污水在馬路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溝壑,只是街邊的木棉開始長出新的葉子,一些紫荊和櫻花漸漸地又了蓓蕾的模樣,那一年的冬天是終於過去了。
積雪融化後,三個人終於又可以騎著單車上學了,只是還會覺得冷,哈出氣像一團白霧,偶爾會顯擺一樣的把兩隻手從籠頭上鬆開放在荷包裡揣一下,比賽誰能鬆開地更久。秦浙騎在中間,莫遠和侯嘉然一人一側,他們都騎地有些慢騰騰地,討論昨天夜裡三點的皇家馬德里隊與巴賽羅那的國家德比的比賽。莫遠只看了一半,他是乘著父母睡著後偷偷爬起來打開客廳裡的電視,再把音量調到最低,蹲在電視面前把耳朵湊上去聽,但是他太激動了,在羅馬裡奧一個頭球不進的時候懊惱地喊出了聲,結果驚醒了他爸,他就被揪著耳朵踢到房間裡去睡了。
「下半場怎樣?」侯嘉然一邊往嘴裡塞油條,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斯托伊奇科夫助攻,羅馬裡奧一個漂亮的凌空抽射,球直入球門死角……」秦浙說著突然像觸電了一樣停了下來。然後加速地踩著車踏板朝前騎去,身後的兩個人互看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那個時候太陽的光好像從地平線升了起來,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有了溫度。秦浙的心那麼劇烈地跳動,從他們身邊一前一後騎過去的兩個人中,他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一個就是她!因為他們並排在馬路上,她們在後面還按了幾聲鈴鐺。他們仨沒有回頭只是朝裡側騎了一下,讓她們過去。
秦浙就看到了她的背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上去,這像一個條件反射!
他很快騎到她們後面,她旁邊的女孩扭過頭看了他一眼,衝前面的她喊:「簡安,你慢點!」
那個瞬間,他突然僵化樣地手把一緊,車頓時剎住,他的心,身體就呆在那裡。
原來她的名字是「簡安」,多麼漂亮的名字,簡單安靜,或者簡單安寧。
他前些日子的鬱悶,忽然被戳了一個口子,那麼輕地放了過去,然後是一種快樂的感覺像湖面的波紋,盪開來,一波一波地。
「神經病!」從後面追上來的侯嘉然看著一臉傻笑的他,說。
「有什麼好事?」莫遠也問。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簡安,她從他們的面前經過,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裡有怎樣的喧囂。怎樣的不平靜,怎樣複雜喜悅的心情。
那應該是她上學的必經之路,又或者是她上班的路。他看得出,她的年紀應該比他們大幾歲,她穿得成熟一些,修剪地很好的大衣,扎一個鬆鬆的馬尾搭在胸口,很像林青霞。好幾天他都找了借口一個人回家,然後在馬路邊等著她。他這樣悄悄地跟在她後面,竟然知道了她家就住在他家隔壁的那條巷子,待到她上樓以後,二樓第三個房間的燈就亮了,他確定她就住在那個房間了。
他有了自己的秘密,隱匿地放在心上。偶爾寫函數作業或者背英語單詞的時候,會停了下來,然後想起她來。
簡安,簡安。他夢見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