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套合身的米黃色職業套裝,眉目之間透露著一種端莊賢淑的高貴氣質,身後還跟了一條特別健壯的大狗。如果夏小末猜的沒錯的話,那條狗的名字應該是叫阿姆斯壯,看來莫離回家之前又把那條狗還給了她。
「丫畢業之後留在學校當了老師,媽的就她那樣還為人師表呢?」老K趴在夏小末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然後迅速地跑過去攔在她的面前,伸手推了她一個趔趄說:「你來這裡幹什麼,是不是來給陸荷白獻花的,我們不稀罕!」
值得一提的是,陳柔謙剛才的那一個趔趄,腳後跟絆在了路旁的柏樹突出來的樹根上,猝不及防下整個人倒退著摔在了身邊的草地上。她身後的阿姆斯壯一看主人受到了凌辱,脖子上的毛倒豎起來撲向了老K。
「阿姆斯壯,你個沒良心的,難道不認得外婆了麼?」老K以前喜歡在呼嚕生的那群狗崽子面前以外婆自居,情急之下的一聲怒吼彷彿喚起了阿姆斯壯小時候的美好記憶,竟然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來了一個急剎車停住了。
夏小末輕輕地將老K推到一邊,走到陳柔謙的面前遞給她一隻手,她說:「起來吧陳柔謙,我為老K剛才所做的向你表示道歉。」
本來一直強忍著的陳柔謙,在聽到夏小末話的那一個瞬間突然就哭了,淚眼婆娑地看著夏小末說:「小末,我每年都來這裡,其實是為了祭奠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永遠不再回頭的美好時光……」
她說的對,那些時光真的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最後的最後,夏小末總是一次次的遇見曾經在一起快樂的生活過的那些故人,遇見老K,遇見革川,遇見陳柔謙以及已然成為別人爸爸的莫離,然而卻再也遇不到多年前那個單純快樂的自己……
2008年夏天,一個剛剛下過雨的午後,正在辦公室裡整理文件的夏小末突然接到了老K的電話。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沒有人知道她就是那個周氏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早前,她毅然拒絕了爸爸讓她進入周氏集團的好意,進入了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電話中老K說自己正幸福的依偎在革川寬厚的肩膀上,坐著豪華的播音747飛機飛往那個遙遠的國度新加坡,他們要舉行一次特有意義的旅行婚禮。
她說:「夏小末,這事我們本來打算誰都不告訴的,你也知道革川與廖秋荷那次訂婚搞得親朋好友全都草木皆兵了,估計就算再擺酒席也不會有人來的。但我後來一想這事不告訴誰也得告訴我的好姐妹夏小末啊,這不飛機一起飛,不限制通話了以後,我立馬開機給你打了個電話,你可別生姐姐的氣啊……」
她頓一下,電話裡傳來一聲:「給我來杯可樂吧。」
估計空姐正在給小丫頭上飲料。
夏小末微微一笑,端了一杯咖啡走到了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旁邊。
從這個地方看過去,正好能望見自己家別墅附近的那片大海,白色的燈塔聳立在赤紅色的山脊上,非常美麗。
據說它與旅順老鐵山的那座燈塔連線的話,正好是最準確的黃海和渤海的分界線。
夏小末從容地將左手抱在胸前,微笑等待著老K的音訓。
隨著液體吞入喉嚨時發出的咕咚聲響,老K的聲音再次飄過來:「夏小末,你看咱身邊的這些人吧,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一個接一個的都走進婚姻的大殿堂了。我說你也得振作精神,趕緊從我手裡把接力棒接過去啊。我決定等我和革川回國請我們那些朋友喝喜酒的時候,要專門舉行一個新娘拋花儀式,到時候還拋什麼拋,我直接把花塞你手裡就完事了……」
夏小末滿口答應,笑呵呵地掛了電話,視線也從遠處的海面上收回來,卻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看見公司裡那個跟自己在同一個科室的名叫林篤之的男同事,正站在樓下指揮著一大幫民工從一輛卡車上卸下一盆盆鮮花來。那些花只有紅黃兩種顏色,正在他的指揮下,擺成一個早已設定好的圖形。
林篤之屬於那種熱心腸的開朗男孩,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會出現兩隻淺淺的酒窩。平時他就坐在夏小末的對面,今天早上沒來上班,所以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夏小末一個人。
大多時候他喜歡稱呼夏小末為「小妹妹」,他那樣一叫,夏小末瞬間就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少。公司裡統計工作人員資料的時候,夏小末曾經偷偷看過他的資料,根據身份證號碼推斷,他才僅僅比夏小末大了不過八天。然而自從他坐到夏小末的對面以後,讓夏小末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面對的是,林篤之毛手毛腳的做事風格像極了大學期間的陸荷白。
樓下的花草已基本擺放完畢,再次看過去的時候,夏小末頓時心驚肉跳起來,這傢伙竟然指揮著工人將那些黃色的花擺成了「夏小末我愛你」的字樣。
黃字紅底,熱烈而燦爛。
等到慢慢地平靜下來以後,站在窗口的夏小末突然會心的微笑起來。
林篤之顯然已經發現了她,蹦跳著向他揮舞著手中的遮陽帽,大聲說:「夏小末,你都二十七了,就湊合湊合嫁給我吧,我林篤之絕對不會嫌棄你人老珠黃的……」
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此刻站在樓下的這個微微隆起了啤酒肚的男人,還有洋溢在他臉上那種飛揚跋扈的囂張,像極了多年前那個曾給過她溫暖教會她愛的男孩。
夏小末緩緩的仰起臉來,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朵棉花糖形狀的流雲,如同童話般絢麗多彩。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親愛的陸荷白,是你回來看望我了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