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笙歌涼 第2卷 第十二章4
    夏小末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她用另一隻手緊緊的摀住自己的嘴巴,努力對陸荷白擠出一個笑容。陸荷白,你個大傻瓜,對於你和莫離兩個人,我一定會學著愛你多一點的,可是,可是,你得給我時間。

    「咯吱!」

    鐵皮與石塊之間發出的沉悶摩擦聲從水底傳上來,車子整體向下傾斜了許多,大水瞬間湧進陸荷白的嘴巴、耳朵還有鼻子裡面。

    「不要啊!」夏小末拚命地拉住陸荷白的胳膊,想把他再次拉出水面,「你聽好,只要你活著,我答應你,我夏小末會很努力很努力地愛你。」

    沉在水下的陸荷白努力掙扎了一下,在確定自己不能把臉抬出水面之後,無助地張了張嘴。他想告訴夏小末不要害怕,可是每次開口,就會有一股水流湧進來,於是不得不抿著嘴對夏小末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種示意她能不能夠看得懂。

    夏小末把手從陸荷白的手裡抽出來,拚命地將車子旁邊的水潑向別處。她在心裡默念:陸荷白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都沒有來得及去好好喜歡你,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死。

    她的眼淚簌簌而下,卻在低頭舀水的時候,看見水底的陸荷白一直安靜地看著自己。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紅得讓人心碎,卻帶著幸福的滿足的笑意。最後,一直很安靜的陸荷白突然從窗戶裡伸出手來拉了拉夏小末的胳膊,將一個心形的首飾盒遞到了她的手中。

    陸荷白的手那麼涼,夏小末突然意識到溫度正在一絲絲的從他的身體裡面流失,由於長時間窒息的緣故,他的臉變成了不正常的紫白色。

    「老K,老K……」

    幾乎陷入絕望的夏小末再一次將希望寄托在了去尋找救援的老K身上,她緊握著雙拳,半蹲在水裡,最後一次積聚起全身的力量叫出了老K的名字。大紅色的首飾盒硌疼了她的掌心,透過紙一樣纖薄的皮膚,能清晰地看見蒼白的骨節。

    但是一切已經都來不及了,陸荷白已經輕輕地閉上了那雙明亮的總是帶著溫暖笑意的眼睛,任憑夏小末怎麼哭喊,再也不會睜開。他的黑色頭髮,如同海藻般在水裡鋪散開來,隨著舒緩的水波輕輕地飄動。他的手掌已經無力的攤開,在水中上下起伏,就在幾分鐘前它還將那個裝著兩枚戒指的盒子交到了夏小末的手中,現在卻再也抓不住任何美好的東西。

    大水迅速的灌進車廂裡面,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衣衫不整的老K終於連滾帶爬地將交警帶到了事發地點,看見眼前已經下沉到只剩下一個頂部的汽車,瘋狂地撕扯著夏小末問:「陸荷白呢,我哥們陸荷白哪去了?」

    夏小末已經無力解釋,她慢慢地在冰冷的水裡蜷縮成了一團,雙手在胸前緊緊交握,渾身打起哆嗦。

    她知道的是,陸荷白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她再也不需要賣力的抗著腳手架跑去摘一條可惡的條幅了;再也不需要在每天晚上上自習的時候,時刻都提心吊膽的提防著那個嬉皮笑臉的傢伙會突然從哪個陰暗的角落裡面竄出來,嚇她一跳了。諸如此類的種種,都將隨著一顆心跳的停止,永遠成為美好的記憶。

    她知道的是,自己再也沒有時間好好去愛那個曾經深深痛恨過的傢伙,那個時候他是如此的討厭,如同一條鼻子靈敏的狗,總能在人群之中將她找到,然後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影子……

    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是,在發生車禍的那一個剎那,那個叫陸荷白的傢伙完全有時間從車裡跳出來,而他卻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藏在擋風板上面的首飾盒。

    那兩枚戒指是他剛才逛遍了所有的商場才買到的,本打算那天晚上送給她。他知道夏小末是個挑剔的女孩子,也不知道那枚小小的戒指她會不會喜歡。如果早知道會這樣,還會不會為了那個盒子丟掉性命呢?

    可惜,陸荷白再也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也沒有機會再重新選擇了。

    隨後趕來的救護隊把夏小末扶上了一輛白色的保姆車,老K一直坐在她的對面哭,然而夏小末的眼中卻找不到一滴淚水,她只是感到冷,就算是救護隊員給她披上了一條厚厚的毛毯,刺骨的寒風好像還是能夠從她的骨子裡面吹出來。

    她哆嗦著,趴在玻璃上看著眾人將包得嚴嚴實實的陸荷白抬上了車,他的雙手無力地低垂下來,細長的之間還往下滴著水。

    她有氣無力地將腦袋貼在車窗上面,顫抖地叫出了陸荷白的名字。

    她說:「陸荷白,為什麼才剛剛離開了不久,夏小末就已經開始想念你。」

    畢業典禮舉行後的第二天,陸教授為兒子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葬禮。那一天莫離也來了,他終於換下了那條五彩繽紛的牛仔褲子,穿了一套黑色的小西裝。在看見他的第一個瞬間,夏小末衝上前去狠狠地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她的心那麼疼,疼到不能呼吸。她痛苦的摀住自己的胸口,看見陸教授輕輕地將兒子的骨灰放進一個紅色的骨灰盒裡。他說:「兒子,爸爸為你驕傲,至少你勇敢地愛過、恨過,也同樣勇敢地失去過。」

    在聽到他話的那一刻,夏小末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她緩緩的跪在地上的時候,清楚地聽見用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的那兩枚戒指互相撞擊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陸教授很大度的讓夏小末在陸荷白的棺材上撒下了第一把土,然後拉著她的手一起退到人群後面,眼睜睜地看著殯葬工人將親生兒子的骨灰掩埋。一切完畢了以後,臨分手的時候他微笑著拍了拍夏小末的肩膀說:「孩子,陸荷白已經死了,但我們都還活著……」

    他的話沒有說完,眼圈就紅了,夏小末知道他是想鼓勵自己勇敢地活下去。

    眾人散去之後,夏小末又在陸荷白的墓碑前面站了很久。

    剖光面的大理石石碑上嵌著陸荷白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還在微笑,左邊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挺邪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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