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麼呢,不就是像某些人說的那樣,在遇到某個人之後,就想要全心全意地為她好,就算什麼也得不到,就算很卑微,卻還是樂此不疲地對她好麼?
他愛夏小末,愛到可以永遠也不必得到。
夏小末把耳機塞進耳朵裡面,她看見電影院開放式的走廊上橫七豎八地擺著許多個木版,戴紅色太陽帽的莫離正在用蘸滿油彩的畫筆在上面寫著:「今日電影……」
他的耳朵上夾了一根畫線用的鉛筆,嘴裡還叼著板刷。
以前夏小末經常告訴他這樣不衛生,看樣子這傢伙是沒有聽進去,又或者積習難改。
在他身後的牆邊,支著一輛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破舊單車,後座上綁著一塊藍色的海綿墊子。那墊子是大一下半學期笨手笨腳的夏小末縫的,現在卻享受了別人的屁股。
她記得那時候最高興的事就是坐在莫離那輛破車上,穿越大半個城市去買一隻「秦老三」烤鴨。回家的路上,她會將油光閃閃的嘴唇在他的T恤上蹭來蹭去。那件T恤濺滿了油漆,五彩斑斕。
夏小末微微一笑,從冰激凌盒子裡挖出一塊,填進面前搖尾乞憐的biubiu嘴裡。
已經連續一個多星期了,她出來遛狗的時候,總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裡。因為樹木高大的原因,這個公園裡的溫度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這種季節裡,坐在油漆斑駁的木排椅上吃一盒香甜的冰激凌,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
想到這裡,她的胸口竟然泛起微微的酸楚。
biubiu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跳上了排椅,正仰著頭,用那條肥大的舌頭舔著夏小末的眼睛。這傢伙彷彿能看懂夏小末的心情,以前夏小末不爭氣掉眼淚的時候,總喜歡用這種方式安慰她。
然而現在,難道自己也哭了麼?
陸荷白從北戴河回來那天來找夏小末時恰巧老K也在,她盯著陸荷白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大叫說:「陸荷白,我懷疑你到底是去了北戴河,還是去了非洲。這才幾天沒見啊,你怎麼曬得像個關公似的。不過,」她話題一轉,嘿嘿一笑,「曬成這種健康的小麥色反而更英俊帥氣了。」
夏小末撇嘴一笑,陸荷白的確黑了許多,可跟關公應該扯不上關係吧?《三國演義》裡說關公的臉應該是紅色的。
老K拍一拍陸荷白的肩膀,「我發現你這人挺有福氣的,今天輪我歇班,正想帶夏小末去醫院見識見識呢,你也一起去吧,順便在我們食堂請你們倆撮一頓。實話告訴你,我們醫院的病號飯不錯的……」
「好啊老K,我還從來沒吃過病號飯呢,營養肯定特豐富。」說著話,陸荷白把背包摘下來,遞到了夏小末的面前:「你的。」
夏小末慌忙接過來,卻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那書包太沉了,這傢伙去一趟北戴河竟然帶回十幾公斤鵝卵石。
「陸荷白,你丫沒病吧,搞這麼多破石頭幹什麼?」老K首先發話,看樣她也不怎麼贊成陸荷白的做法。
「怎麼,不喜歡麼?」陸荷白將臉轉向夏小末,笑意盈盈的雙眼裡有著少見的溫柔。
「喜歡,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呢。」夏小末連聲說,心想,你若送我這麼些金子說不定我會更喜歡呢。
陸荷白看了看書包,臉上的笑容竟然帶著一絲神秘的意味:「喜歡就好。對了,建議你把它放到陽台上,有空就上去踩踩,可以按摩腳掌,有利於身體健康。運氣好的話,也許還會有什麼特別的收穫也說不定。」
夏小末順手將書包扔在沙發旁邊,心想電影院對面的公園裡鵝卵石小道有半里路長呢,誰稀罕用這東西。然後她走到老K面前,「老K,你今天抽哪門子風,怎麼有空帶我去參觀動物園了?」
「什麼動物園,那是醫院,你別把我們醫療工作者都形容得那麼低賤好不好,不還有我這麼個例外麼?」老K反唇相譏,「你們也別看不起那群動物,說不定能碰上個把奇珍異獸呢?」
「就那個三顆牙拔錯倆的稀有動物?」
「他不算,他不算,他早跟恐龍似的滅絕了……」
正如老K信誓旦旦所說的那樣,那天坐在醫院那瀰漫著蘇打水味道的餐廳裡就餐的三人還真遇見了奇珍異獸。盯著前來打飯的男醫生一一過目的夏小末,竟然在人群中看見了陳柔謙。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前兩天偷偷去公園看莫離的時候也沒有看見過,從那次她腦袋開花算起,她至少已經銷聲匿跡了四五個月。
再次看見這個彷彿活在傳說中的女孩子,三個人同時瞪大了眼睛。等到鎮定下來以後,老K一語道破天機,她抓著一根肥碩的雞腿,晃來晃去如同揮舞著指揮棒:「憑著本人從業多年的職業敏感,我感斷定丫懷孕了。」
全他媽是廢話,剛才大家都看見陳柔謙是從對面的婦產科出來的,而且她的肚子已經那麼大,瞎子也能看出來,談什麼職業敏感不敏感的。
完全喪失了欣賞其他「流氓」的興趣,夏小末一直盯緊大腹便便的陳柔謙,目送她坐進出租車裡離開。
還好,莫離那小子沒有等在車裡。
「看樣莫離那小子是要奉子成婚啊?」老K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卻深深刺痛了夏小末的心。
當時陳柔謙中途休學,夏小末還頗為不理解呢,現在看來彷彿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了。正如老K說的那樣,他們是要先斬後奏,奉子成婚,可憐自己還傻傻地為她感到惋惜。
瘋了,都他媽瘋了。
夏小末一下子從桌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小末,你幹什麼去,流氓們都還沒來呢。」背後傳來老K焦急的聲音。
莫離都要當爸爸了,哪還有心情看什麼流氓。這樣想著,夏小末的身體微微一斜險些摔倒,好在被及時趕到的陸荷白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