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想號啕大哭的,可是又怕陸荷百聽見,於是只能咬緊牙關,任眼淚在臉上肆虐。時至今日,她竟然有點後悔了,就像陳柔謙說過的那樣,自己和莫離之間應該有最起碼的信任的。兩個人在一起,少說也有幾百天的時間,莫離一直規規矩矩的,夏天在街上看見穿絲襪的女孩子都會臉紅,怎麼可能跟除自己之外的女生輕易睡到一起呢。就算是真的睡在了一起,而且還被陸荷白捉姦在床,也至少有個恰當的原因吧。而自己,卻從來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奶奶的,紅杏出牆哪來什麼恰當的原因,何況現在兩個人都已經住在一起了,儼然不把自己這個正房當單位。
陳柔謙的爸爸病了。
莫離的這個解釋未免也太草率了點,她爸爸病了安慰一下無可厚非,但也不能安慰到床上吧,而且據說弄得一片狼藉,風格完全不像是在柔聲細語地安慰。
夏小末做了半個小時的思想鬥爭,最後掏出電話來給陸荷白發了一條短信。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莫離的機會讓他解釋?」
陸荷白的手機在門外鈴聲大作,夏小末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的短信很快回復:不能。現在他們兩個人剛說要住在一起,你這樣做有向惡勢力屈服的嫌疑。
夏小末的手機滑落到地上,然後聽見了門外陸荷白的下樓聲。
「既然想省錢看病,為什麼不連學也一起休了啊,那樣豈不是省下更多?」
現在回想起自己那次說的話,夏小末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沒想到這句氣話竟然一語成讖,陳柔謙果然在住進「莫府」的第三個星期辦理了休學手續。
陸荷白笑著說:「她該不會是想潛心靜氣相夫教子吧?」
夏小末拿起盤子裡的櫻桃番茄就扔了過去,「陸荷白,你就不能積點口德麼,這裡可是圖書館啊。」
陸荷白把剛才接住的番茄慢條斯理地塞進嘴裡,微微地笑了笑,不再說話。他轉過頭看著沿窗而上的籐蔓植物,那根籐頂端已經拱出了一個米粒大小的嫩芽。陽光透過圖書館狹長的玻璃窗照在夏小末的身上,她的睫毛那麼長,在面前的書頁上投下美麗的剪影。
陸荷白的目光從圖書館裡一一掃過,突然停留在大廳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他踢一下夏小末的腳尖示意她向那邊看。
「小末,快看那是誰?」
「陳柔謙怎麼又跟革川在一起了?」夏小末納悶地自言自語。
在她目光的盡頭,低頭疾書的陳柔謙對面坐著的那個傢伙分明就是革川。如果這座圖書館不是在去年年底才竣工使用的話,夏小末一定以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空洞,回到了一年前呢。可是現在,陳柔謙明明是莫離的女朋友啊。
她這樣想著,看見陳柔謙突然站了起來,將剛才寫好的紙條重重地拍在革川的面前,臨走的時候還沒忘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革川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想罵的時候卻看見了陸荷白和夏小末,本來皺在一起的眉頭突然雲消霧散。
「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然後一巴掌拍在陸荷白的肩膀上,不懷好意地看著夏小末說:「行啊兄弟,那麼快就替哥們我報仇了啊。」
陸荷白的拳頭擂在他的胸口,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因為此時圖書館裡百分之二十的人都在像參觀動物園似的盯著他們三個,另外那百分之八十在目送陳柔謙離開。
那天陳柔謙的確很漂亮,長長的頭髮高高盤起,粉紅色的碎花裙子露出她筆直的小腿,白皙光滑的膚色非常引人注目。
「嘖嘖,看她那小屁股扭的,怎麼樣,有料吧?」看著逐漸走遠的陳柔謙,革川忍不住「讚美」。隨後,他轉過頭看著一樣目不轉睛的陸荷白,「老子都忍不住想讓她以身抵債了。」
「什麼債,感情債?」陸荷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革川把手中的紙條拍在了桌子上。
原來陳柔謙剛才是在寫欠條。
「從認識她到現在,老子花在她身上的錢少說也有兩萬多了吧,看在莫離的面子上我給她打了個八折,一萬六。荷白,我這人你也知道,感情歸感情,金錢歸金錢。愛情不就跟股票差不多麼,既然看跌,總得把成本撈回來吧。」
革川從夏小末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她很想伸腿給他使個絆,摔掉他嘴裡那兩顆恬不知恥的大門牙。
走到門口的時候,革川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把那張欠條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筒裡。他出門的時候揉了一下眼睛,據陸荷白事後分析,當時這只想吃回頭草的老牛,是在用那罪惡的雙手擦眼淚。
說到與老K的遭遇,完全是因為狼狗biubiu。
三月未到,桃花未開,這傢伙竟然提前思春。那段時間夏小末帶著biubiu遛彎回家,每次走到三樓,這傢伙就會趴在人家的門上悲情的叫上幾分鐘。終於有一天,三樓的住戶忍無可忍,火冒三丈地開了門,夏小末這才發現那裡面其實住了一條蘇牧。與蘇牧一起探出腦袋來的一張睡眼惺忪,為了表達憤怒努力將眼睛瞪圓的臉。
如果不是老K親口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夏小末,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腦海中肯定會浮現出一張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的臉。而且那張臉還是在打飽嗝的時候能從喉嚨裡冒出酒氣,用火柴對著嘴唇一點就能點著的那種。結果完全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叫老K的傢伙竟然長了一張非常清秀的女孩子的臉。
站在門口這個小腰盈盈不堪一握的女人竟然叫老K?
那時候夏小末才突然間意識到,這座即將拆遷的樓上,除了她和biubiu以及數不清的蟑螂以外,還住著另外兩個鮮活的生命。
因為兩條狗的原因,老K成了夏小末那裡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