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笙歌涼 第1卷 第二章5
    陳柔謙從病床上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當時革川已經清醒了,一直站在床邊看著她。陸荷白一臉內疚的站在他左手邊的窗戶旁,他只記得昨天和陳柔謙喝得很盡興,沒想到會把人家喝到醫院來。他還穿了一件白粉色格子的襯衣,打了一條淡金色的領結,越發地襯得他頎長清俊。明亮的眼睛,乾淨細白的皮膚,臨臨的站在那裡,挺拔得像一株枝葉疏朗的向日葵。

    「小柔你醒了?感覺還好吧?」聽到革川的話,陸荷白他們趕緊圍了過去。

    陳柔謙微微地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沉默的垂下了眼簾。

    陸荷白看著病床上的陳柔謙,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陳柔謙,昨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實在不應該讓你一個女孩子家喝那麼多酒的。」,想起昨天拼酒的時候,陳柔謙跟她控訴,被蛋糕弄髒的那件衣服是她的寶貝,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有,蛋糕上的那個炮仗也是我點上的,對不起。」

    「是啊小柔,你說你和陸荷白叫什麼勁?醫生說你的胃穿了好多個孔,以後可千萬注意了,不要讓我擔心。」革川的聲音很溫柔,帶著少見的寵溺。但陳柔謙卻緩緩地將臉轉向了另一邊,沉默地背對著他們。

    站在病床另一面的夏小末清楚地看見陳柔謙哭了,眼淚沿著面頰滑落進白色的枕頭裡面,沒有一絲聲響。

    那種傷心夏小末也曾有過,以前住在家裡的時候,每每在周佳若那裡受了氣,她都會把自己反鎖在小房間裡,咬緊了嘴唇偷偷哭泣。她希望爸爸能夠細心一點洞察到她所受的委屈,又害怕爸爸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跟媽媽發生爭吵,那種壓抑和絕望整整陪伴了她好多年。

    過了好久,陳柔謙才以極低極低的聲音反問了句:「革川,難道他們沒有告訴你,我的心也穿了很多個眼麼?」

    那一刻的夏小末驚訝地發現,陳柔謙不化妝的時候比昨天上妝後的樣子漂亮多了,特別是現在生病的模樣,柔弱而無助,給人一種楚楚動人的感覺,看起來比昨天親切許多。

    陳柔謙抬眼看著夏小末,揮手示意她走近些。

    夏小末慢慢地走到床前,她牽強的笑一笑,然後握住夏小末的手說:「夏小末,昨天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夏小末的手指與她的手指接觸的那一個瞬間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又迅速恢復了正常,那是第一次在被別的女人握住手的時候,夏小末破例沒有感到反感。五歲以後,她對女人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排斥感。

    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夏小末掏出手機看了一下,很抱歉地衝著陳柔謙一笑:「真不好意思,我爸爸的電話。」

    她拿著手機走到病房外面安靜的走廊裡。夏鴻升在電話裡婉轉的向女兒訴了半小時的苦,她終於聽明白,原來爸爸是想告訴她,那個女人打算用錢去買一個兒子。聽筒裡一直傳來爸爸憤憤然的聲音:瘋了,瘋了,簡直是瘋了!

    當然,那個女人的腦子本來就不太正常,要不然,像她那樣的家世,長得又不難看,早就有幾千幾百個家世良好的男人爭相上門追求了,又怎麼會輪到帶著一個拖油瓶的爸爸呢?

    這幾年外公的身體每況愈下,時不時要住進醫院調養,所以更加在意起周氏沒有接班人的事情。但她也沒有權利說什麼,說到底,她跟周家的確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更何況,她也早就知道,當年外公肯招贅爸爸的條件就是,為周家添一個周姓的男孩。因為外公不願意自己一手創建的周氏集團,從此以後改姓成了趙錢孫李。

    夏小末回過頭,看見莫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了出來。他的頭髮已經那麼長,蓋住了大半張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廢的味道。

    「小末,你有多久沒回家看看了?」

    夏小末聳聳肩膀,很無所謂的口氣,「誰知道具體多長時間,好像有整整一年了吧。」

    通過巨大的落地窗戶看出去,醫院圍牆上的薔薇開得正好,一朵一朵,花瓣細小馥郁,彷彿西邊天一片片絢麗似錦的雲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少了那個神經不太正常的女人,她過得比以前哪一年都要幸福,每一天都充滿了生機和色彩。她突然覺得,她就是長在自己肌膚裡的一根毒刺,縱然是忍受世間最慘烈的疼痛,也應該義無反顧地剔除。

    陳柔謙出院的那一天,夏小末從時刻背在身上的大書包裡掏出了一個巨大的保溫水杯送給她。她說:「陳柔謙,你的胃不好,以後就不能跟我搶冰激凌吃了,我是不是很壞?」那是第一次,她打心眼裡想要交陳柔謙這個朋友,夏小末短暫的人生閱歷上從未有過的,同性朋友。

    只是後來的夏小末,在被別人傷得面目全非了以後才猛然間醒悟,那也是她犯下的第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因為這個錯誤,她的人生幾乎陷入絕望的深淵。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發現陳柔謙那種人是屬糖果的,深深迷戀的同時也同樣付出了自己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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