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我也一天天地在長大,那天我斬釘截鐵地不許秀蓮再要孩子以後,我爸爸試圖和我談談,我不想談,直接讓他出去,我爸爸惱了,大聲說:「我朱德望混了一輩子了,最後還得聽你這個半大孩子的?」
我懶洋洋地坐在我的轉椅上,挑釁地看著他:「你生啊,生了我就給你賣了,我還樂的賺點錢呢!」
我爸爸跳了起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頭偏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打回去,可是一抬眼觸目所及的是我爸爸耳鬢邊的一絲銀髮和他淚光閃閃的眼睛,不知怎麼的,我竟然沒動。
我冷漠地望著他,心裡驀然想起來我小時候他下班回來就讓我騎在他脖子上到處去炫耀的情景來,他得意洋洋地用雙手扶著我的雙腿,沾沾自喜地對左鄰右舍吹噓:「你瞧!俺閨女胖乎乎的白白的好看吧?俺閨女可聰明了,已經會認字了!」
一大爺笑問:「小豬乖乖認識什麼字了啊?」
我爸爸登時樂的唾沫橫飛,比劃著:「剛才我回家看見俺閨女在寫字,她說是寫給爸爸的,要給我看,我一低頭,她就把那張紙糊我臉上了,你說這孩子真懂事啊,知道她爸爸我出汗了,幫我擦汗呢!我一看那張紙上就寫著3個字!@」
「什麼字啊?」大爺的兒子也湊過來。
我爸爸這下有些囧,嚅囁地說:「寫著-王八旦。」
圍觀的人集體哄笑。
我爸爸不服氣地說:「笑什麼?我閨女的字寫得可漂亮了,她第一次寫字就寫那麼漂亮,像我!起碼我能認出是什麼字,這就很不簡單了,來,閨女,爸爸親親乖啊,寶貝咱遛彎去,你們傻笑什麼啊,你們的孩子在小豬這時候還就知道畫地圖呢!……什麼東西?」我爸爸突然跳了起來。「哎呀,你給你爸爸洗澡呢!」
圍觀的人再次集體哄笑。
大爺趕快接過我,抱在懷裡,指責我爸爸:「你看你這個人,孩子尿你一脖子是常事啊,你看你跳的那個高,別摔了孩子啊!前面大院裡的那個孩子不就是從床上掉了下來,頭著地,摔成傻子了嗎?」
我爸爸嚇的一激靈,「那是那是!誰叫他們家不好好看著呢!小豬,乖,跟爸爸回家,看媽媽是不是在蒸雞蛋羹給寶寶吃……回家回家……」
……往事如刀,支離破碎。
一切的背叛和恩怨都成了杳如雲煙的過往,只有我媽媽的屍骨是真實的。
我爸爸見我不說話,扭頭走了。
我扭身仍然打著遊戲,擎諾拿了一個冷毛巾來想給我敷臉,我說不用。
擎諾幫我擦去不知不覺淌出的淚水,低聲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別硬頂,吃虧的還是你。」
我含淚微微一笑,說:「有一種人,寧為寸寸折,不為繞指柔,與其屈辱地活著還不如和敵人同歸於盡。我前幾天讀了一本書,是2個女孩子,被抓去做日本的慰安婦,一個女孩為了保持純潔,和日本鬼子撕打,搶了日本鬼子的刺刀捅死了一個鬼子,隨即被日本鬼子殺了,另一個女孩為了活著,什麼屈辱都忍了下來,最後拖著不能生育了的身體活到了現在……如果是我,我選擇第一種。你呢?」
擎諾的臉色蒼白淡定,神情卻無限疲憊,輕聲說:「如果是我,我選擇第二種,我同時也希望你選擇第二種,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最大的目標是活著!明白嗎?你知道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是多麼的不容易,一對父母可以生很多孩子,可是只有你是你自己。只有在這個時刻這個時間這個jingzi和卵子的相遇才造就了你,換一個時間或者地點,或者換一個別的jingzi成功了,生出來的就不是你。你的生命的產生的那時,有幾千萬甚至幾億個jingzi在和你競爭,你的那個jingzi險勝也許幾億分子一秒造就了你的生命,換成是任何一個jingzi都不可能是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