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走到了前面一個商場的大玻璃門前,望著自己,愕然發現現在的我已經和上一次照鏡子時又不一樣了,上一次我還勉強像是一個人,現在的我,已經是勉強像是一個鬼了。
寒風呼嘯著從我身旁掠過,吹的我站都站不穩。
大限將至。
我會是在新年之際靜悄悄餓死在哈爾濱街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乞丐。
我用老大爺的錢買了2個饅頭,狼吞虎嚥吃下去,用我的水杯在商場裡接了一杯熱水,緊靠著廣場的柱子,慢慢喝著,我仍然是頭暈眼花,極度不舒服。
街上有幾個孩子和我差不多大,比我乾淨,看上去也是流浪兒,他們溜躂來溜躂去,然後跟著一個非常時髦的女人,拉開了她的背包,我根本沒加以考慮就大喊:「有小偷!」
女人愕然地回頭,那幾個流浪兒迅速逃走了。
女人沒看見什麼,繼續逛街。
而我,完全沒察覺到危險的臨近,繼續昏昏沉沉地靠著柱子。
忽然一個什麼東西罩在我腦袋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是一陣腳踹,我被踢的哭喊了起來,掙扎著,有一個東西砸在我腦袋上,我覺得頭上巨疼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夜深了。
太陽的溫暖漸漸褪去,我被凍醒了,睜開眼睛,發現已是深夜,月明星稀,這是一個很美的夜晚,不遠處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歡笑聲不絕於耳。
我的頭上在滴血,渾身痛入骨髓。
我已經被拖離了廣場,在扔在一個垃圾筒旁邊,我帶的一點點行李都沒了,我身上的衣服被翻開,老大爺給我的錢還剩餘的那點也沒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沒生氣,一點也沒生氣。
世界上,再沒什麼值得生氣的了。
上天把我扔進了地獄,然後看遍了我低賤。骯髒。掙扎的樣子,我再什麼可掩飾的了,我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垃圾筒旁邊,和大家一起等待著新年的鐘聲。
頭上仍然在滴血,我蜷縮在地上,陷入了昏迷。鞭炮的聲音似乎還在四周不斷縈繞迴響著,而我已經聽不到了。
遠處的歡笑聲發出或清冽。或模糊的響聲。
我像一條狗那樣蜷縮在地上,什麼都不在乎,沒有親人。沒有財產,也無所謂尊嚴,說到底,我也許過一會連命也沒有了。
頭上的失血讓我止不住得瑟瑟發抖,就在這是,突然一陣震天的鞭炮巨響,街上的人們發出劇烈的歡呼聲。
我知道,已經敲響了12點,新年來臨了。那一夜的黑暗天幕似乎都被鞭炮光所染亮。
身旁來來往往人潮如流,笑語喧嘩,卻全都與我無關。也沒人看我一眼。
我慢慢閉上眼。
唯有更冷更寒更孤單。
對爸爸,對奶奶,對潤石和擎諾,我此刻唯有祝福了。
如果還有仇恨,只是,這話,也不必再說,我已嘗盡傷滋味,如今何必再傷人。
也許有天堂……媽媽,我想你……我想你啊,媽媽……
只是就這樣像一條狗低賤地死去,我不甘心啊,媽媽。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月光有些慘淡地灑下,使得這條小路看上去顯得更加淒清,一個小小的身影無助地蜷縮在垃圾桶旁邊,身上有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一個人路過這裡,看了看這個小小的人,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