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石的腦海裡一片黑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哭叫,聲音越來越淒慘,越來越近,好像是小豬的聲音,這傻孩子怎麼了?潤石昏迷中極力搜索著聲音的來源,好久沒看見她了,不知她怎麼樣了,哭的那麼厲害,誰在欺負她?
突然一陣令他無法承受的劇痛淹沒了他的神智,怎麼會這麼疼?發生什麼事了?爸爸來了嗎?自己又挨打了嗎?
算了,沒事,家常便飯而已,自己只不過是爸爸的一個洩氣桶,他一有心煩的時候就拿自己練拳,早就習慣了,問題是爸爸天天都心煩,婚姻的爭吵,單位的壓力,工資的捉襟見肘,而自己就是承擔這一切不如意的沙袋,每天爸爸發洩完就心情爽很多,而自己每天在他發洩完以後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在衛生間洗掉身上的血跡,沒有眼淚,早就習慣了這一切而且麻木了,也沒什麼藥,夠的著的傷口自己舔舔,夠不著的傷口就隨它去吧,死不了的。
出了衛生間,還得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安慰擎諾,說自己沒事,然後去寫作業,幫擎諾輔導功課,然後洗衣服,淘米做飯,拖地板,媽媽回家以後必須還得裝的笑語盈盈,偽裝今天沒什麼事發生,天天都沒什麼事發生,否則媽媽得知爸爸又毒打了自己,馬上就會掀了桌子,摔盤砸碗,和爸爸上演第三次世界大戰,然後大哭大叫,要求第二天就去離婚。
爸爸自然會不肯離婚的,在媽媽鬧夠了以後不得已給媽媽賠禮道歉,等媽媽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以後,爸爸就會把一肚子的火氣留著第二天變本加厲地發洩在他身上……往事不堪回首。
每天晚飯後,他還得拖著隨時都能倒下的傷痛不堪的身體去批發市場幫著人家卸貨,賺一點錢晚上給媽媽第二天家用,爸爸的薪水太低,媽媽早已失業,擎諾小,這個家只能靠他支撐起來。
每天深夜,他回到了家裡,家人早已睡下,為了不驚醒擎諾,他咬著牙,疼的滿身是汗地從血肉模糊的身上揭下衣服,然後一頭紮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週而復始的一天。
挨打。隱忍與強顏歡笑是永恆的主題。
朱叔叔家是天堂,為了讓媽媽和擎諾能在這天堂裡過上一點安穩的生活,為了維持這個家的平衡,為了安撫備受傷害的小豬,他必須做出犧牲,只要這個家的每個人都過的好,他就是死了都值得。
擎諾從小就在恐懼之下生活,幸福對他來說太奢侈太遙遠,為了擎諾能夠安逸地生活,他可以付出全部,包括生命。
他這條命本來就賤如履底的灰塵。
潤石的意識慢慢回復,身上的傷口帶來的痛苦一齊鋪天蓋地地湧來,疼的他眼前陣陣發黑,小豬的尖叫尖銳地在他耳邊響起,令他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個男人在拖著小豬,想拖出去,小豬哭喊著死死抓住門框死活不出去。
眼看著小豬就要被拖了出去。
潤石低著頭,努力平復著喘息。因為每一次喘息都牽動著傷口,帶給他莫大的痛苦。再大的痛苦他也不會喊叫的,因為他從小就不得不死忍著,現在已經不太會喊了。
沒人知道他這些年到底忍了多少,甚至連大聲哭喊都不會了。
初醒來的巨痛早就達到了他的極限,潤石用盡全部力氣保持著冷靜。
潤石忍住了一口血,朗朗笑道:「其實車賣了16萬,放在我的卡上,你們想要嗎?」
果不出其然,此話一出,語驚四座,全部人都停了下來,然後向他走來。
小豬掙脫了那個男人,哇哇哭著撲了過來:「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