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睫毛上的晶瑩水珠,氤氳的水氣飄繞在他的臉頰周圍,我看到他又輕輕啟動了薄薄的嘴唇:「我很冷。」
我看到他凍得有些發白的嘴唇,突然感覺異常的心軟。我想起我的小又,它為什麼還不回家呢。下雨了,冰冷雨水會把它的渾身打濕的。它會著涼會發燒。會不會有人幫我照顧它呢?
不不行,我不能心軟啊,萬一他是藉著美貌和可憐巴巴的神色專門來誘殺女性同胞的殺手呢?沒錯,壞人的腦門上會刻著壞字嗎?葉微涼你不要蠢了,你看了那麼多侵犯案件,還沒學乖嗎?說不定這個漂亮的娃,等下就抽出一把刀把我幹了?
可是他也太沒眼光,要劫也不該劫我這種沒財沒貌沒地位的乾巴巴小女孩呀!
我還在猶豫之中,卻見門前站著的這男生臉色越來越慘白。
你你你你還好吧?
他露出個笑容,然後翻了個白眼,直接暈倒在地。
我將門徹底打開,讓出一條道,一邊掐著不知情況如何的他的人中,一邊將他往裡頭拖。
幸好這傢伙瘦啊,要是來個胖的,我只能將喊破喉嚨找人來幫忙了。
把他丟到沙發上,然後不知所措,不管了,先打120吧,不然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就成見死不救了。好歹要是我早點放他進屋,他也不至於淋這麼多雨呀。
我的手剛觸到按鍵,男生冰涼的手指覆上我的手臂,阻止了我的下一步動作。
「不用去醫院。」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嘴角微微一彎,「你家裡有沒有生薑?」
這下我該感謝童橙橙,要不是上次她逼著給我試驗她新學會的菜式,拿我家的簡陋廚房作為試驗基地,所以還剩下幾塊生薑。
他掙扎著起身,看起來虛浮無力,我說得得得,我去煮吧。
「好。」他的眉眼真是好看,「多煮一碗。」
「啊?」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你也淋了雨。萬一感冒了怎麼辦呢。」
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湧上一陣暖意來,不敢再看他琥珀色的眼睛。
自從奶奶去世以後,很少有人這樣近地關心我。童橙橙粗枝大葉總是忽略小細節,雖然是保護著我,陪著我,卻也沒有這麼溫和地堆我說,感冒了怎麼辦呢。
而眼前這個模樣陌生的漂亮男孩子,一句話,讓我彷彿認識了他多年。
是這樣的,我在丟了錢丟了貓又後,揀到一個自稱找不到家的少年。他看起來不像是撒謊的離家出走的叛逆小孩,倒像是真的失卻了所有記憶一般。
我有些猶豫,你們知道,我只有16歲而已,我如何能收養一個看起來不比我小的男孩子呢?若是明天起來,給院子裡的人們看到了,又得生出什麼事端了。
我替他在小沙發上安置了一個臨時的床,我雙手叉著腰,想要刻意保持著這個一臉笑容的男孩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心就會一軟:「我只能留你住一天噢。明天你就得回家!」
我看到少年衝我眨巴了下眼睛,好似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張口。
這一個晚上,我只將門輕輕掩上,我害怕小又回來會被鎖在門外。
黑暗中,所有的悲傷和寂寞都顯影現形,並且在黑暗的茫然裡顯得格外得清晰、歷歷在目,就像暴露在外的清晰骨骼,每數一根,都會覺得難以呼吸。
回憶裡的點滴都浮出了水面,冒著辛酸得或者欣喜的氣泡,我覺得自己所有的堅強在今天小又走失都土崩瓦解了。我難以抑制地揪住被子,開始抽噎起來,甚至忘記了,在這個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你不要哭。」黑暗中的男孩的聲音像是一盞明燈,莫名的,我的心就生出手掌來,想要抓住這看似飄忽卻又真實存在的聲音。
我終於忍不住,要抓住一個人傾訴一番,我說,我的貓走丟了,它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沒有說,那是我唯一的陪伴,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一季溫暖。
而黑暗裡,那個微微沙啞卻很透徹的聲音輕輕地說,會回來的,而且你會擁有更多。我保證你會幸福。
我翻了個身以示抗議,這個帥哥是不是自來熟啊,保證?你保證個什麼勁啊?
不過,我莫名其妙地揚了揚嘴角,有個帥哥說保證我會幸福,真是個不錯的感覺啊。
覺察到自己變態的表情後,我立馬換上一副囧臉,命令自己不要犯花癡了。
而這一次,我又做了不久前做過的那個夢,只不過夢中的身影變成了一個,歌聲依舊,花香依舊,模糊的鏡像,在我努力靠近後始終未變清晰。
這才是夢,是虛幻,是永遠無法進入現實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