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一次我生日，周晟一不知道哪裡搞來一大堆煙花，在樓下放。
是很浪漫，但是卻用錯了人。
有些人，一顆心老得很快的，愛錯一個人就足夠斑駁了。譬如我。
宋小米跑到我們寢室來，和我並排站在陽台上，然後說：「哇靠。買那麼多煙花，要死啊富二代就是不一樣。」
宋小米不大喜歡周晟一，但是她還是常常勸我：「夢瞳，你從了他吧。人家也不容易。」
屋裡的趙若語埋著頭，我知道她肯定在哭。其實換做任何人，昔日的情人在自己面前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裙下之臣，確實是件難以接受的事吧。
周晟一後來在電話裡問我：「只是個生日祝福，沒有別的意思，你開心嗎？」
我尷尬地笑了笑：「開心。你若是拿那些買煙花的錢請我吃飯，我會比較開心。」
周晟一說：「好，明天請你吃飯。」
我開玩笑說：「那可不可以把我們寢室的人都喊上啊。」
他當然知道，寢室裡的人包括趙若語，周晟一沉默了一下：「只要你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我雖然並不是個善良的人，但是我還沒壞到利用他人對我的恩寵去肆意傷害別人。
或許，我這樣的良知出現，是因為對方是周晟一，不是我喜歡的……曾經喜歡的陸澤。
我心裡忽然悲哀地想，如果是陸澤。我會不會開心地直接從四樓跳下去摔到他的懷裡。
那樣一想，我心裡就難過極了，宋小米忽然說：「今天好歹你生日，要麼咱們翻牆出去吃宵夜吧。不醉不歸？」
那天我和宋小米喝酒，喝得多了，宋小米說，咱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玩骰子，贏的人問輸的人一個問題，如果不想回答，便再想一個大冒險的懲罰。相信規則不需要我細講。
我輸了，宋小米問：「你喜歡周晟一嗎？」
「不喜歡。」
「哇靠。繼續來。」
我又輸了，宋小米忽然邪惡地看著我：「許夢瞳，姐姐決定問一個邪惡的問題，你有沒有嘿咻過啊。」
我說：「我靠，宋小米，你那是什麼眼神啊。」然後我聲音低低的，「沒有。」
宋小米超級鄙夷地看著我說：「撒謊可不好玩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寫那些情情愛愛的故事，你都一副看破塵世的破樣子了，居然還沒嘿咻過，現實不啊！」
我反問：「那你呢？」
「16歲，給了一個我不愛的人。」宋小米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端起一個酒杯，一飲而盡，伸手再去抓骰子，「繼續。」
到後頭，我給宋小米說了一個故事。我滿以為將故事裡的那個「我」換成「她」，將「陸澤」換成「賤人」，我可以淡定不少，可是說著說著，聲音漸漸發抖。
而宋小米對我此番話做出的評論讓我想掐死她：「說完啦？沒啥意思嘛，還不如看言情書呢。我就一句話，很矯情的，我不知道哪裡看來的，用到這個故事上正合適，你做好準備，怪只怪那男子太毒辣，欺騙一顆透明水晶心。而這個女的嘛，簡直不是一個蠢字可以形容的，人家喜歡不喜歡她都看不出來，我的雷迪嘎嘎啊，簡直太神奇了，你確定她是女的嗎？你確定她不是一個傻子嗎？」
宋小米沒有如願得到我的回答，燭光之下幾秒前還保持憂傷姿態的我，此刻如同恐怖片裡要發作的女巫：「宋小米，我剛才說的故事裡的那個女的，正坐在你面前，而且，她想掐死你。」
其實我是打心眼喜歡宋小米這樣的女人。
她也是極度真實的女人，不愛拐彎抹角，但相較我來說，她是不愛，我是壓根就不會。說白了，她比我灑脫，她比我聰明。
她是那種在人堆裡特別扎眼的那種，當然，第一次見她，估計不太有女生會喜歡她。
因為她實在是太屌了。
她穿著大大的男式襯衫，扣子解到剛好遮住胸部露出乳溝。
我跟她說了大實話，我告訴她，我最開始的時候，覺得她特別Y蕩。
後來我跟她說了很多關於陸澤的事，說了我在愛情上小心翼翼的原因。
她告訴我，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混賬。
嗯，陸澤是我心中的混賬。
而我後來其實想糾正一下宋小米的話，不是每個女人心中都只有一個混賬。
有時候，她有遇到很多個。
宋小米心裡的混賬是一個叫紀銘的男人。他是她高中時代的男朋友。相比他，陸澤顯得純良可愛得多了。因為宋小米為他打過胎，為他割過脈，為了他進過局子——他居然拿了她給他的錢去開房，宋小米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頭髮奼紫嫣紅的女人躺在他赤裸的身下，於是她抄起一把椅子就把那姦夫Y婦給揍了。他打過她，罵過她婊子，喊過她滾蛋。可是在她真的滾蛋後，他又哭得跟馬景濤叔叔一樣百般哀求。
宋小米說起這些的時候，就跟她掉了十塊錢一樣輕描淡寫。
她只是淡淡地說：「紀銘真的是個賤人。我一點也不愛他了。」然後她側過頭，看著我，「你還忘不了你心裡的那個混蛋，是因為他還不夠混蛋，在我看來，他還是蠻可愛的。」
我笑了笑，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啤酒。
是真的，我很想念陸澤。
我從宿舍搬出來那天，下很大很大的雨，周晟一聽說我要搬寢室，特地開了他家的車來。
其實我壓根沒多少東西，除了兩箱子衣服和一摞棉被，還有幾袋子書，以及一麻袋的雜物外，就只有五隻布娃娃。
宋小米忍不住了：我靠，許夢瞳，你這叫沒什麼東西？
其實我特別特別尷尬，可是除了周晟一，我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趙若語就這麼負手站著，隔了一會去幫我把外面的東西收進來，拿乾淨的塑料袋包好，一邊塞進我的箱子，這個過程裡，我感覺氣氛不大對頭。
周晟一也是覺察到了吧，他衝我說：「我替你把東西搬下去，然後在車裡等你吧。」
趙若語終於看向周晟一，眼睛裡忽然盈滿了眼淚，然後她回過頭來說：「在外頭住要小心點哦。」
我的心裡彷彿有幾隻小蟲在爬，在她轉身的時候，我用低如蚊吶的聲音說了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