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段時間下了好久好久的雨,久到像是想把這個世界燒過的烈焰全部澆滅,然後糜爛一番。
我聽說黑狼對蘇荷娜恨之入骨,可畢竟有愛,不忍心下狠手,但他好歹是黑狼,他不會容許蘇荷娜在他眼皮底下繼續存在,因為她的存在就是一頂活生生的綠帽子。所以,聽說蘇荷娜在漓水鎮舉步維艱。
我聽說很多很多事,唯獨沒有聽到關於陸澤的消息。他們都小心翼翼,不去觸碰我的傷口。
唯獨有一次,鄭南問我,你真的放下了嗎?
我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那個人的名字像刺青一般刻在了我的心上,不是一句放下,便可以了結的吧。
但我還是笑得雲淡風輕,我說:「鄭南,不是你說的嗎?要拿得起放得下。」
在這場短暫如煙火的愛情裡,我覺得自己耗盡了所有愛的勇氣。陸澤,你讓我戰戰兢兢,再也不敢放出一顆心,於是將自己捆綁得牢牢的。
我一度以為,我失去了愛的能力。
回憶如果在心裡,就是一個巨大的疙瘩。
回憶如果在喉嚨裡,就是橫在其中的一根刺。
回憶如果在面上,就是陰晴不定的情緒。
回憶如果在口中,就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一計苦藥。
它在折磨我,我亦不願意善待它。
漓水鎮真的變得那麼大,我竟沒有碰見他。
一整個夏天,我全部都陷在這場劫難般的愛情回憶裡。
吃冰淇淋會哭,看到大頭貼機會哭,走一條熟悉的路會哭。
我徹底成了瓊瑤劇裡的淚角兒,真納悶當時怎麼沒個星探來發掘我呢。
後來,我媽也受不了我了,懷疑我的淚腺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以前她揍我的時候,我特別倔強,怎麼揍也不肯哭,如今居然看冷笑話都能哭。
後來,我想到了逃離。我去了鄰縣的一個古城。高考過後,到處都是背著包的年輕學生,臉上的表情興奮十足,不似我一般蒼白無血色。
我多沒有出息,不過是被愛欺騙,有什麼大不了。可是,這樣咒罵自己,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我看到那些拉著手的小情侶,就巴不得詛咒他們明天就分手。
人總是這樣子,自己得不到,就眼紅別人的,巴不得拖別人下水。
我在古城足足住了一個多月,不用手機,媽媽找我時會通過房東的電話。一整個夏天的白天用來睡覺,夜晚出門,成了標準的夜生動物。
古城裡有個酒吧名叫刺青,裡頭有一種同名酒,酒並不烈,是一個叫姝姝的調酒師調的,她眉心有一顆痣,不笑時有些清冷,笑起來眼如新月,笑聲爽朗。
那些日子,不需要酒精便成就了醉生夢死。而在小酒吧寂靜過後的喧囂裡,在光影罅隙間,我彷彿看到了陸澤。
儘管我已在告訴自己,此人不過一場空夢。可是,還是忍不住會在夜半時分哭出聲來。
這就是我的初戀。它像是躲在我骨髓裡的一個癌細胞,一點點擴散到全身。我幾次夢見陸澤和蘇荷娜拖著手朝我走來,那真是一個噩夢,我一醒來,就要哭著詛咒他們是生兒子沒P眼或者渾身都是P眼……可是在夢裡,我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從我身邊走過,發不出一點聲音。
其實你們也都知道,夢裡的我,才是在陸澤和蘇荷娜面前真實的我罷了。
——輸了愛情,連抬起頭的底氣都沒有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