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素朗的車開進了停車場,她才恍然,她發了瘋似地往大廳跑去,門口的保安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想伸手把她攔了下來,請她止步。但是此時的承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推開了保安,跑到了電梯口。
電梯門正在緩緩地合上,承歡一眼望過去,嬉水輕輕把頭靠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那個男人是誰,承歡痛得想哭,她太熟悉了。
電梯的門叮的一聲完全合上了,承歡看到玻璃門裡映照出來的自己,眼神渙散,呆呆的像一個木偶,她整個僵硬在那裡,不能動彈。
直到保安走到她身邊,說了好幾次小姐請你離開時,她似乎才從夢中驚醒。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她掏出手機,屏保還是她與嬉水相互擁抱在一起的大頭照。記得當時琥珀還吃醋的讓她換掉,承歡摟著嬉水的脖子說,我們的感情情比金堅,不換不換。
呵,所謂的情比金堅就是她對自己這樣的隱瞞麼?
她給素朗打去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於是她又撥了嬉水的電話,一模一樣的關機聲。
她就這樣蹲在地上,悲涼的笑從她唇畔綻開,她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
到底在樓下等了多久,承歡也不知道。她看著天色逐漸暗淡下去,遠處燈火闌珊,人聲鼎沸,但是這些快樂,都不屬於她。
素朗出了辦公樓,他手插在口袋中,低著頭,把玩著車鑰匙。她的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她輕輕地喊了句,素朗?他頓住腳步,慢慢走到她的身邊,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呢?
她看著他,靜靜的,哀傷的,她擰著自己的手,艱難又斷續地開口,你和……嬉水……在……在一起了?
素朗無聲地笑了,我和她麼?寂寞的兩個人碰到了一起,就發生了故事,很尋常。
承歡問,你愛她麼?
素朗走近了一步,用手抬起她憔悴的臉,逢場作戲,愛不愛有什麼關係呢?而且,我最愛的都不在我身邊了。他的話明明溫柔得膩人,卻讓承歡覺得怎麼那麼冷,她的心開始沉了下去,沉下去……
素朗沉沉地笑著,聲音飄在冷風裡,低低的啞啞的,有些感情只能有一次,死了就沒有了,想要重新恢復愛另一個人的勇氣,真的很難。
承歡看著夜色中他的臉,依舊是當初認識的那副模樣,俊朗英挺。她想,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哪裡不對勁呢?
素朗拍拍她的臉,說一聲BYE。整個人就隱沒在黑夜裡了。
承歡茫然地看著璀璨的黑夜,覺得素朗就是夜幕下錦衣夜行的人,他把自己包裹得太好,沒有人知曉他的軟肋在哪裡,亦沒有知曉他的悲歡,也就沒有人敢走近他。
承歡遊魂一樣,上了出租車,司機問小姐去哪裡,她竟然像哽噎了一樣不知如何回答。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她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承歡疲倦地說去城郊的麥田酒吧。
車子奔馳在路上,在這個鋼筋混凝土的城市裡,承歡不知道,自己在不斷地尋找,尋找些什麼?
她突然想到了琥珀,那個不管她處於何種境地,是悲是喜,是好是壞,他對她始終如一。
承歡翻開手機,給琥珀發了條短信,我在一個地方,你猜得到麼,我等你來帶我回家。她知道,就算她這樣戲謔的和他說話,他也一定能找到她,就算找不到,他也會把整個城市都翻過來。
麥田的夜晚,依舊是寧靜的,少了一般酒吧的喧鬧,三三兩兩的人群坐在那裡低聲耳語,似乎也害怕破壞這樣溫馨的氣氛。偶爾那只鸚鵡叫喚兩聲,逗得眾人樂呵呵的。
承歡靠在門邊的紅色柱子上,看著之前他們坐過的位置上,現在坐著一對小情侶,女生笑得一臉甜蜜。她看著看著,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眼淚卻湧了上來。
此時的琥珀,正在大街上發了瘋地找承歡。他去了他們曾經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但在歡鬧的人群中都沒有看到那個讓他擔心的人。他伏在汽車的方向盤上,眼睛緊緊閉著,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麥田,於是立刻開車趕往那裡。一路上,他闖了紅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竟然那麼擔心承歡從他的手指間裡溜走。
琥珀風風火火趕到麥田時,看到靠在柱子上神情默然的承歡時,他走過去,把她攬進懷抱裡,才發現她的臉上掛著淚痕。他沒有追問她到底怎麼了,兩個人只是這樣抱著,麥田里的歌曲換了一首又一首,他們始終保持這樣的姿態。
週遭的人看了一眼他們,又回歸到自己的世界裡去了,談笑風生。這個世界上,誰能在誰的世界裡停留多久呢,我們都是匆忙過客而已。
承歡把臉深深地埋進琥珀懷中嗚嗚哭著,連她自己都大吃一驚,竟然會有那麼多的憋悶在心中。
過了很久,她才抬起哭得通紅的臉,指了指他的衣服,喏,被我弄髒了。琥珀用手幫她擦眼淚,哄著她,傻瓜,和你比起來,衣服算什麼,全世界擺在我面前,我也不稀罕。琥珀把她抱起來,吻干她的淚,說回去吧,我做花椒牛柳給你吃。
承歡眼眶又熱了起來,她點點頭,破涕為笑。
他牽著她的手出去的時候,覺得那麼踏實,如同在最安全的港灣裡,有飯香,有溫暖。不像剛才,好像自己一個人在曠野上奔跑,耳朵邊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
琥珀說,你怎麼了?嚇死我了,一個人不聲不響就玩失蹤!承歡打開車窗,冷風吹了進來,人到真是清醒了不少。琥珀繼續說,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承歡把頭枕在琥珀腿上,琥珀拍著她的後背說,我知道你心裡不開心,我也知道,我可能不能化解你心裡的難過,但是,你要知道,不是你一個人在面對痛苦,我一直都在。
承歡真的就想這樣一覺睡過去,她知道,有琥珀在,就不會有人能夠傷害她。
琥珀的聲音溫柔和煦,他說,承歡,最近我家裡出了點麻煩,作為獨子,我不能自私地撇下不管,我從小到大,自私了那麼多年,也應該也擔當一次了。等我忙完這陣,我們就去太平洋的阿里斯島度假好不好?這裡的冬天太冷了,我們要去一個春暖花開的地方。那裡有醉人的微風,有金色的沙灘,有碧海藍天鳥語花香……早上一醒來,就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陽光。他摸著承歡的頭髮說,就算你現在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在我這裡,也沒有關係,我只怪自己做得不夠好……
承歡拚命地點頭,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這裡的冬天冷得滲入骨髓,冷得沒有盡頭,讓人心裡驀地橫生出一股子絕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