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當他們聊天說起銘歌的時候,嬉水總是調皮地拍拍她的臉,調侃地說,承歡,銘歌的心裡住了一個你,已經住不下別人啦。說罷總是哈哈大笑,笑中總有那麼一絲酸楚。
咖啡廳門上懸掛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承歡收回思緒,習慣性地說歡迎光臨。抬頭看到穿著一身豹紋大衣的念秋。這段日子,因為素朗很少來店裡,所以念秋也來的少了。
承歡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她今天又要玩什麼花招。
念秋走到吧檯上,自己倒了杯酒。她用手叩了叩桌子,問,最近素朗沒回來?承歡在心裡撲哧一聲笑出來,但是表面上還是淡淡的模樣,說,沒聯繫呢。
念秋把酒一飲而盡,神秘地說,素朗在外面有女人了……承歡的心抖了一下,然後憋出個笑容給她,是麼……念秋盯著承歡看,想要從她的表情裡窺探出些什麼,但是承歡臉上始終都是淡淡的柔和。
念秋略帶譏諷地說,看來,你也沒有本事拴住他的心啊……我告訴你,那天我看到他和一個女的在車裡接吻,隔得太遠,沒看清,可甜蜜了。她哈哈地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誰都沒有在說話,念秋直接把酒瓶拿過來,骨碌骨碌的喝。她喝完了酒,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對著承歡,失落地問,你……知道那個女的是誰麼?
承歡低聲說,不知道……看著念秋在雪地裡前行的背影,越覺得她就像是孤身行走在荒原中一樣,微微心疼。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的拐角處,承歡整個人像是漏氣的皮球,她撐著吧檯,閉上眼睛,耳朵裡反覆都是那句——素朗在外面有女人了……
承歡考慮了很久,才給銘歌發了短信,她說,晚上能陪我吃飯麼?
銘歌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他的聲音裡全是興奮。他說,你想吃啥?我請你咯。最後兩人約在金牛角西餐廳見面。
承歡到的時候,銘歌已經坐在那等了,他看到她走了進來,趕忙招了招手。
他把菜單推給承歡,說,哈哈,我今天去買彩票一定能中獎,你居然會主動找我呢。她低頭看著菜單說,呃……就是找不到人吃飯啊……
銘歌靠在沙發上,摸了摸自己的頭,說,哎呀,我發現我真是沒出息……哎,每次看到你我都不知道把手和腳往哪裡擱!承歡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配合地笑一笑。
承歡切著牛排,不經意地問,對了,你最近見到素朗了麼?
銘歌的心咯登下,他喝了一口酒說,沒有啊,他最近很忙,去了他爸的公司實習……
承歡哦了一聲,把原來要問的問題吞了下去。她問,最近嬉水有聯繫你麼?
銘歌攪拌著眼前的咖啡杯,漸漸浮現出嬉水的臉。
最後一次見她應該是半個月前,銘歌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給承歡打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她始終沒有接聽,直到後來聽到電話那頭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的心像是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海洋,只覺得像是要窒息一般。
他想起很久之前嬉水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銘歌,我就是賤賤地愛上了你,可是沒辦法,愛一個人就是賤的。在他的心跌到谷底的時候,他又想到了那個他一轉頭就能看到的女孩,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即使不愛她,亦不希望她的眼光離開他。
於是,他給嬉水打去了電話,她出現的時候,自己不由分說地抱住她,緊得似乎要把她嵌入骨髓,然後對她凌亂地一陣吻。
早已經不記得自己那晚對嬉水說了什麼,只記得她後來凌厲的一巴掌打得他酒意全無,以及那句拼盡全力講出的話:顧銘歌,你搞不到承歡就來搞我,我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我他媽的還沒廉價到這個份上!
銘歌始終記得嬉水當時臉上哀痛欲絕的表情,以及她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的模樣。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對峙著,最後嬉水喃喃,銘歌,我們是怎麼了?我們為什麼都要去追逐那些海市蜃樓般的感情呢?我們都是在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她離開的時候,銘歌想拉著她,但是嬉水輕巧地躲開了,他的手垂在半空中,凝固成一個孤獨的姿態。
銘歌說,她……也好久沒有聯繫我了。這段日子,銘歌突然有些惦記以前嬉水總是一天幾個電話的日子了,那段日子,他們時常鬥嘴,但是她總是在他最頹唐的時候出現。記得嬉水曾經說過,哎呀,你看,我就是你的女超人,每次都在你最傷心失落的時候出現。來,趕快投入姐姐的懷抱吧,姐姐為你擋風遮雨。他在心裡罵自己真是賤骨頭一個,分明不喜歡,但還想佔著不放。
承歡哦了一聲,銘歌開始絞盡腦汁講笑話,但是他也能覺察出來,今天的承歡,就算笑,也笑得很勉強,或許承歡的悲喜都是因為素朗。
銘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嘿,你今天怎麼了?笑得難看死了,一點也不漂亮了!
吃完飯,銘歌送她回去。他們站在公車站等車,承歡看到了對面馬路上的素朗,以及挽著他的女生,他們親密的影子一閃而過。
承歡趕忙拉了拉銘歌,手指著街對面,你看那個是不是素朗?他順著視線望過去,只看對面商店裡橙黃色的光,以及櫥窗裡面目模糊的模特兒。
承歡再仔細看,哪還有素朗。她看著自己的腳,呵,可能是幻覺吧。
銘歌問,你和素朗……
承歡笑著打斷他,我和他根本沒什麼!怎麼可能有什麼嘛!她說話的時候一腳跨出斑馬線,疾駛而過的汽車的鳴笛聲割破她的耳膜。
銘歌一把拉住她,承歡嚥了嚥口水說,我……沒事,先回去了。她掙脫銘歌的手,裹緊了圍巾,急忙地過馬路,她想,這個冬天真是冷,什麼時候冷空氣才會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