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辦公室呆在七點多,直到母親打電話詢問他是否回家吃飯時,他才驚醒。窗外黑幕重重,沈霍寅隨手拿了掛在椅面上的大衣,乘著電梯下樓。
電梯頂端的數字不停的在變動,跳動到「4」時突然一停,電梯門「叮」的一聲徐徐開啟。楊敏匆匆跑進來,見到是他,立即穩下腳步,連忙招呼:「沈總。」
沈霍寅點頭應了一聲,目光透過狹窄的門縫並未見到那纖巧的身影,手指微微一頓,後又毅然的按下冰涼的按鈕。
電梯內氣氛凝滯,揚敏屏著呼吸站在他旁邊。
沈霍寅沉默了一下,不經意問:「銷售部的宣傳手冊是誰拍的?」
「噢。」楊敏聽見老闆問話,立即肅容答,「我們一直都是和『堇色』合作的,他們那裡的拍攝技巧相對高些,而且我們公司也在他們雜誌上做廣告……今天下午來的女孩就是他們為我們提供的拍攝師,一個月大抵會來一次,相處了一段時間,人極好。」最後幾句她分明是想活絡一下氣氛,於是聲音略帶點活潑。
沈霍寅淡淡「唔」了一聲,不過十幾秒,電梯已滑落到一樓,他們走出電梯,楊敏與他告別。
沈霍寅剛走幾步就看見一個人影從旁邊的樓梯走下來——灰白色的中長上衣,栗色長髮微微散著,行走間有幾縷碎發揚起,露出尖尖的下額。
他們隔了大半個走廊,她全然沒有看見他,只隨意的往前走,後來在旋轉門碰見楊敏,笑著打了聲招呼,微側過的臉如花綻放,浮出淺淺的梨渦。
他沒有舉步跟上,只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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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洗完頭後,子夜坐在床前發呆,彷彿不知道做什麼,總覺得心煩意亂。略停頓一會,又到電腦前坐下,打開一直存放在硬盤裡的照片——淡藍的屏幕上,映襯著曾經的如歌年華。
子夜的目光凝在那神采肆意的笑容上,眼眶一澀,有一縷清遠的霧氣氤氳在眸中。
後來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這幾年她睡眠質量一向不高,常常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睡著也不安寧,一晚上總是做很多雜七雜八的夢,大多都是重複的舊事舊景。這次她彷彿回到畢業最初,那時的她似得了強迫症一樣,一封一封的給沈霍寅發郵件,可那些信件都如在湖泊中投入細碎的石子,只漾起輕微的細浪,最後石沉大海般杳無音信。時間一轉,有一次,她得了重感冒,扁桃體發炎,一個人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說,仿若四肢百骸都透著綿延的無力和酸楚。
子夜是被蔣婕的電話吵醒的,她讓她去參加X大校友聚會。電話裡蔣婕遲疑說:「子夜,我也是剛知道,沈霍寅前幾天回國了……下週三他和時璐大抵都來。」
子夜坐在桌子前,托著頭,眼裡似有一層迷濛的光影匆匆而過,淡聲應了聲:「噢。」
蔣婕也不知她什麼情緒,只是說:「如果你要是不願意來也沒關係。」
子夜若有若無的微笑,口氣似在漫不經心:「沒什麼,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後總會見的。」然後問了地點和時間。
放下電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趴著,但腦中竟空白一片,忽然煩躁將鼠標一甩,一股氣悶不期然覆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