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初至,密密匝匝的彬樹葉茶靡落盡,蕭瑟的風景逐漸取代了昔日的繁茂映眼,漸落的夕陽染紅了純白的浮雲,向晚裡,落日旖旎的霞光綿延於天際,平添了幾許離情。
眺目而望,沈霍寅一眼便認出在操場上閒步慢走的女子。就像一幅畫——她穿越喧囂寂寞的人海,安然感受時光靜好,內心通透明淨,卻不曾為邂逅的人駐足,卻不知在她盈盈轉身剎那,青衣長袖抖落,滿是風華絕代的背影又纏住了何人的目光流連。
沈霍寅略跑了幾步,在離她不遠的距離又緩緩放慢腳步,沒有一絲一毫的厭煩跟著她——看她搓手,看她呵氣,看她縈縈如水的眼眉半瞇著,如同只慵懶的貓。水藍色的日光溫存的凝在她身上,鍍上一襲淡然的痕跡。
子夜在操場上踽踽獨行,行走間粉白毛線的圍巾末梢流蘇也隨身體搖擺抖動。看完了整場比賽,心情愉悅,就像之前自己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會贏,而今那滿滿的信任似得了回應一樣,結果正如她所想的那樣——心想事成總是讓人開心的。
掛在胸前的手機振動摩娑著皮膚,子夜費力的半扯開圍巾,拽著手機鏈,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愉快的心情忽然殆盡,喪氣的接起電話。
並不遠也不近的距離讓她的話語破碎在空中,只能零星聽到些隻言片語——她大抵是說著家鄉話的,音量不似北方女子爽朗大氣,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淺宛然,即使臉上有著慍怒和隱隱的不耐,聲音還是吳語儂軟般悅耳。
子夜臉色不善的掛掉電話,她看了看表,也沒有了那份閒適,直接回過身。
沈霍寅還不知她竟有如此一招,突然一愣後又笑了起來。
子夜目光淡靜看著他,「你打算跟著我到什麼時候呢?」
沈霍寅挑起了眉梢,嘴角噙著笑:「等到你發現為止。」
偏偏子夜一副正經的樣子點頭說:「那好,我已經發現了,你可以走了。」
沈霍寅一噎,隨即看見她調皮明媚的歡顏,心底蕩漾起難以言說的情緒,只覺得歡喜。他的嘴角自然而然的泛著寵溺的笑。
子夜聳聳肩,轉身便走。沈霍寅怔了一秒後提步跑到她的身側。
他們並肩而行,子夜看了他一眼,斜睨著問:「師兄,你找我什麼事?」
「今天有聚餐,找你一起去。」
「……是今天的慶祝會?」
沈霍寅點頭。
「我不想去。」子夜搖頭拒絕。和那些同學吃飯與跟李知安回他姑媽家吃飯都是一樣——累人的活。她可不想自討苦吃。在沈霍寅輕雋沉淡的目光注視下,子夜很沒有勇氣的吶吶撇嘴:「師兄,我怕我消化不良。」
沈霍寅哭笑不得:「就吃一頓飯而已,他們又不是洪水野獸,而且鄭杳也在。」
那也要分和誰一起吃啊——子夜耷拉著頭,兩害相權取其輕——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不可否認,她的心裡解氣許多,甚至惡作劇的想,讓李知安他們等著吧!最好不耐煩了以後永遠不要來找她。
沈霍寅將她小動作瞭然於心,眸子笑意更盛。
一陣冷風擦過,子夜髮梢揚起,貼著臉側,沈霍寅忍不住替她拂開耳邊碎發。他的手溫暖乾燥,與她冰涼的肌膚相觸,子夜只覺得熱意一點一點暈紅了她的雙頰,雙手笨拙僵硬不知如何放。
「卡嚓——」一個快門聲打斷旖旎曖昧的氣氛,他們循著聲音轉身,卻見鄭杳拿著手機一臉假笑。而在她身後稀稀拉拉站了許多人,大多都是學校裡風雲人物——此時一個個都戲謔滿滿,興味十足。
子夜不小心對上時璐蒼白精緻的臉龐,頗有些尷尬。
倒是沈霍寅鎮定如常,看著站在人群中間的鄒東陽,淡問:「你們怎麼來了?」
鄒東陽揶揄嬉笑,「我們怕你和夏同學找不到地方,所以一起來接你們嘍。」
沈霍寅微瞇著眼,似笑非笑,「這麼說我還真應該多謝謝你了。」
鄒東陽背脊發涼,心虛訕笑:「好了好了,我們走吧。就去B-par玩吧。」說完,半摟著鄭杳走在最前面。其他同學也打打鬧鬧各自成堆。
子夜目瞪口呆——這幾天的臥談會她都錯過什麼了。
沈霍寅一直在等她,等她回過神,才說:「我們走吧。」
子夜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點了點頭。
沈霍寅走在她的左後側,兩個人離得極近。遠遠看去,就像是他不經意攬住了她的肩膀般。
走在最後的時璐側開了臉,霧氣氤氳於她冷淡悵然的眸間。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舉步跟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