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竹貓著小腰溜至那大廚的身側,用力踮起腳尖想要看清大廚做菜的手法。
遺憾的是,她的個頭太矮小,任憑她是左踮、右踮、還是左右齊踮,根本就看不到。
妙竹左瞄右瞟之下,發現不遠處有一隻巨型南瓜,於是她便費力地將南瓜滾至大廚的身側,繼而翻轉過來,小身體站在南瓜上面。
這回妙竹總算看清了大廚在做什麼菜了,似乎是在蒸蛋。
妙竹觀察了一會兒之後,蹙著小眉頭說道:「大廚,那個蛋要用慢火燉個幾分鐘才是!」
聞言,大廚也不看向妙竹,隔著口罩悶聲道:「你懂什麼,這個就要大火快蒸才能達到嫩而不生,滑而不硬!」
「不對,你那樣做就蒸不出蛋的香味來!」一遇到美食方面的事情,妙竹自是得理不讓的。
「嗤,去,你少胡說八道了,這道『肉碎蒸滑蛋』我可是做了不下百餘次了,還從未有人說過它不香的!」大廚放下手中的大鐵勺,目光不悅地瞅著面前的小人兒。
「你那是不思進取!」妙竹仰著小臉,同樣不甘示弱,「這道菜我也做了不下百餘次了,朋友們都說我做的是極品!」
「你?就憑你這麼個小人兒也能做菜?」大廚不屑地冷哼。
「能不能做試了才知曉!你敢和我比試一下嗎?」妙竹叉著小腰,向大廚下了挑戰書。
「好,比就比,我倒想看看你這小人兒能有多大能耐?若是你輸了,你的小命就是我的,若是我輸了,我就三跪九叩拜你為師!」大廚被激起了鬥志,口罩一摘,一張雖年輕,但卻很大眾的臉孔露了出來。
妙竹一聽要用小命來賭,當下便覺得此項比賽缺乏公平公正性,剛想反駁,卻聽一名侍從來報:「大王子殿下,這是您要的千年老參!」
大,大王子殿下?水瑤汐的哥哥?
妙竹被驚得猛地從南瓜上摔倒在地,貌似她這次又惹上了不簡單的傢伙了,不過,說實在的,同樣是王子,為何此人就沒有水瑤汐的俊美長相呢?
不,不對,現下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必須全力以赴去戰勝眼前這個大眾臉王子!
……
這廂,水瑤汐剛從國君那裡回到汐宇居,就聽侍衛通報說大王子殿下那裡發生了奇事,現下正有好多侍從宮女們圍在那裡看熱鬧。
水瑤汐一聽「奇事」二字,心中就立時生起了不好的預感,莫非是妙竹惹上了大王子?
水瑤汐微蹙眉:「對了,我帶回來的女童現下在哪裡?」
聞言,侍衛一個正身挺立:「回三王子殿下,那名女童正在屋內玩耍!」
「哦?是嗎?」水瑤汐依舊有些懷疑,暗道,莫非是我想太多了?
然,當他找遍了汐宇居仍不見妙竹的身影時,他才明白並非是他想太多了,而是他想太少了,對於妙竹那個小人兒,他必須要想得更多更多,方才可以勉強應付得了她。
大王子殿下的居處,此刻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觀著眾多人,不過他們都不敢太聲張,均閉著嘴巴保持靜默。
院內的空地處擺著兩副廚具,一副放在高度沒及大人的腰腹處的長案上,而另一副則擱置在矮得只及大人膝蓋處的桌几上。
妙竹與大王子開始比試了——
大王子「嘩嘩嘩」,刀法精準迅疾,蒸炒烹炸老練嫻熟,看得人眼花繚亂;而妙竹因為人小,氣力不足,所以做不來大王子那般華麗的刀工展示,不過她切菜的水準,絲毫不比大王子的遜色。
「小毛娃娃,我勸你還是認輸吧,瞧你連大鐵勺都拿不利索!」大王子譏諷。
「囉嗦!不比到最後,焉能知道誰勝誰輸?還是說,你自己害怕了,所以才故意勸我不戰而降?」妙竹不甘示弱,說出口的話語也犀利得緊。
「哼!嘴巴倒是挺伶俐的!看我這道『荔枝炒牛肉』!」大王子快速將一道菜品倒入盤中,香味立時便引得人口內生津。
「我也好了!我做的是『菠蘿牛仔骨』!」妙竹也將做好的菜品倒入盤中,不管是色香味都絲毫不遜於大王子。
「再來一道『糖醋雞塊』!」大王子繃著臉。
「我的是『酒醉排骨』!」妙竹高傲地揚起小下巴。
「白玉藏珍!」大王子接著報。四周人紛紛喝彩。
「雪中送炭!」妙竹即刻迎戰而上。四周人先是倒抽氣,繼而也大聲喝起彩來。
「嗤!『百花鳳翼』!」
「接『龍起仙池』!」
「核桃肉煲牛湯!」
「蘋果瓣煲生魚!」
「你!……」大王子的臉孔開始發紅。
「怎樣?」妙竹絲毫不畏強勢。
「接著比!」大王子一瞪眼。
「比就比!」妙竹一叉腰。
而就在這時,水瑤汐出現在二人的眼前,只見他一把抱起儼然一副小廚師打扮的妙竹,衝著大王子說道:「王兄,妙竹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我這就帶她離開!」
「不行,我們還未分出勝負來……」
「王兄,父王讓我轉告你,關於水金城旱澇災疫一事,你的處理方案何時能夠呈給他!」水瑤汐不慌不忙地打斷大王子的話。
「呃……這……我知道了,我最近就會給父王一個答覆的!」大王子有些不悅地摘下頭上的帽子,轉身離開。
「哦,對了,王兄,這些菜是妙竹做的吧,我可以帶回去吃嗎?」水瑤汐出聲道。
「不,不行!」大王子當即回轉臉反駁。
「……這樣啊!」水瑤汐很是遺憾地望著大王子,那表情分明在說,好吝嗇,連幾盤菜都捨不得!
「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將我做的菜端回去吃,那個小毛娃娃做的菜,我要親自試吃,我們的比試還未結束!」大王子說完便快速走開了,那背影怎麼看都像是在跟誰慪氣似的。
水瑤汐歎了一口氣,繼而轉臉看向懷中的妙竹,嗔怪地刮了刮她的小鼻頭:「你呀,居然惹上了喜好廚藝的大王子,真拿你沒辦法!」
「對不起瑤汐哥哥,又給你添麻煩了!」妙竹摟著水瑤汐的脖子輕聲道。
不知為何,除了該有的記憶沒有消退以外,妙竹發覺自己的脾氣秉性越來越像小孩子,而且也似乎越來越經常向水瑤汐撒嬌了。
這絕對不是個好現象!
妙竹在心內告誡自己,雖然就目前情形看來是水瑤汐比她大出九歲之多,但是,實際上,卻是她比水瑤汐大上好多,所以,她一定不可以失了身為女人的自尊自強與自信。
妙竹與水瑤汐回到汐宇居後,日子開始平靜如水地一天天過去。
妙竹因為有了不可不做的事情在身,所以,她現下很努力地在跟水瑤汐學習琴棋書畫,並在閒暇時候跟著水瑤汐學習劍術。
就在妙竹與大王子的廚藝比試過去了半月有餘的某一日,大王子親自登門拜訪了妙竹。
從他那尷尬的神情看來,想來他是掙扎了好久之後才終於承認是自己輸給了妙竹的事實。
儘管水瑤汐規勸他說此事不必當真,但大王子依舊衝著妙竹行了三跪九叩之禮,並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聲「師父」。
妙竹雖然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覺,但卻拿大王子的固執沒辦法。更要命的是,自從他拜了妙竹為師後,他就每日都做一道菜讓妙竹品嚐評點,模樣極其認真。
此種情形持續了一月之後,妙竹有些怕了大王子了,所以她開始讓水瑤汐教她輕功,為的就是要躲過大王子的糾纏。
如此這般,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一年。
只是令妙竹感到無力的是,雖然她的年齡長了,但是,她的身高卻完全沒有長,一如六歲時的矮小模樣。
於是,妙竹每每在深夜飛身至屋頂上躺著,仰望著無邊蒼穹中的那彎新月,她開始傷感地唱道:
「頭,還是那顆頭,很光溜;
手,還是那雙手,很迷你;
腰,還是那副腰,很肥實;
腿,還是那雙腿,很短小;
人,還是那個人,很濃縮……」
突然,妙竹的身邊出現一個人影,人影在黑暗中抖得厲害。妙竹也不看向那個人影,兀自歎息了一口氣後說道:「瑤汐哥哥,你想笑就笑吧,不要憋出病來了!」
那人影正是水瑤汐,妙竹的話音剛一落,他就不可自抑地哈哈大笑起來。
「瑤汐哥哥,我現下懷疑自己根本就是個長不高的侏儒患者。若真是這樣就麻煩了!」妙竹若有所思地說道。
「侏儒?怎麼會,竹兒一定會長高的!」水瑤汐沒憑沒據地安慰著妙竹,繼而又頗為認真地說道,「不過,就算妙竹是個長不大的侏儒也很可愛!」
「可愛?」妙竹忍不住叫道,「瑤汐哥哥,你別逗了!若是侏儒就慘了,說不定以後生出的孩子依舊是侏儒,孩子的孩子還是侏儒,如此循環往復,會害了數以千計的孩子,可悲啊!」
聞言,水瑤汐驚訝地望著妙竹,不敢置信於她的「可悲論」。
「所以啊,如果我到了十歲之後仍舊這般迷你的話,我就會去乾坤谷隱居,一個人度過下半生,如此便可阻止可悲事態的發生了!」妙竹繼續說道。
「去乾坤谷?那你的聖女計劃呢?」
「雖然我不知道聖女是怎麼選拔的,不過,我可以猜得出,從沒有哪一個聖女會像我這般矮小吧!」
水瑤汐定定地望著妙竹,最後說道:
「竹兒,哥哥相信你一定可以長高,所以,現下你不必考慮那麼久遠的事情。你很聰慧,這一年來,你已將輕功、劍術駕馭得得心應手了,那麼從今晚起,哥哥就傳授你修煉內功的心法如何?」
妙竹點頭應允,暗道,多一門技術多一條生路,學會了武功,趕明兒活不下去了,她就去做個「飛天侏儒俠」!
於是,妙竹便在水瑤汐的教授下刻苦練習。專注於某件事的日子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兩年又過去了。
三年的時光對於妙竹來說是一段成果不斷積累的時光,同時也是身心備受煎熬的時光,因為——
三年過去了,十八歲的水瑤汐出落得愈發飄逸卓然,俊美不凡,每每見著他那紫發飄曳的背影,妙竹的心臟就會不受控制地急跳。
而且,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不敢與水瑤汐的目光對接了,與他開口 交談的機會也變得愈來愈少,因為他經常會奉命巡遊各國考察,有時候,他們甚至會半年都見不上一次面。
大王子依舊奉妙竹為師父,在水瑤汐離開龍宮的日子裡,大王子就負責照顧妙竹,雖然他的照顧方法很讓妙竹頭痛,不過基本上他沒有什麼惡意就是。
妙竹徹底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絕望了,因為這三年來,她的身高確實一丁點兒都沒有抽長,腦袋也依舊是光溜一片。
妙竹心想,還有一年,她的歸隱理想就能夠實現了,只是這麼想的時候,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酸澀不甘的感覺?
從何時起,她已經不那麼樂衷于歸隱了?妙竹不由地在心內苦笑。
在妙竹九歲的某一天,水瑤汐從金駒國回到龍宮,他告訴妙竹,聖女選拔賽的前一步驟——道女選拔賽開始了!
知道消息後,妙竹並未像其他人那般表現得很狂熱,而是躲進她在汐宇居內住的某間客房內歇息。
整整一天,妙竹都未出來,侍從送的飯菜也擱在門外紋絲未動。
水瑤汐從國君那裡回來後便從侍從那裡瞭解到妙竹反常不吃飯的事情。
水瑤汐敲了敲房門:「竹兒,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房內無人應聲。
「竹兒?」水瑤汐又敲了敲。
依舊無人應聲。
「竹兒,你再不應聲,我可要強行進去了!」
水瑤汐說完便大力地推開房門,眼睛掃視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梳妝鏡前那個穿著粉綠色衣裙,黑髮長及腰身的曼妙女子的身上。
「你是何人?」水瑤汐淡淡地出聲道,語氣很冷。
女子並不答話,就這麼靜靜佇立著。
「不說話可就休怪瑤汐不客氣了!」
水瑤汐正欲出手,卻見女子倏然間轉過身來,同時聽她說道:「瑤汐哥哥,是我呀!」
那清脆的嗓音分明是出自妙竹之口,水瑤汐不由地從女子的腳開始向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