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約好十天後去醒覺寺觀賞那裡的晚金桂。
沒想到分開的第四天,宮中就傳來皇后病情加重的消息。
夜半三更,花映笑被急促的腳步聲吵醒,隔著紗簾,她聽到外面有個太監在說『皇后娘娘病危,請太子速速入宮。
莫辰風剛剛在軟榻上躺下,聽到太監的這句話,忙披上外衣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這一去,就一直沒再回來,只派了劉海來取了他的朝服。
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從宮裡隱約傳來了喪鐘敲響的聲音,花映笑知道,這意味著皇后殯天了。
不久,宮裡就正式傳了話,掌管禮儀的嬤嬤還特意過來對她說教了一番。
她穿上雪白的喪服,披麻戴孝,隨著宮裡來的人去了興樂宮。
興樂宮的正殿已經佈置成靈堂的樣子,莫辰風和莫辰星跪在一邊,她去了以後,先給皇后的靈柩磕了三個頭,然後默默地跪在了莫辰風的身邊。
靈堂裡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清身上血液流動的聲音。莫辰風和莫辰星的臉上也很平靜,平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不過花映笑有種預感,這些都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而已。
不知跪了多久,膝蓋都麻木了,皇上才攜著貴妃姍姍來遲。
棺槨裡躺的是結髮二十多年的妻子,然而皇上沒有哭泣,表情僵硬,僅僅鞠了三個躬,上了一炷香,從頭到尾,冷漠的像是個外人。
接著貴妃對著棺木行了大禮,在她抬起頭看向皇后牌位的時候,花映笑發現她的唇角,隱約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人走茶涼,人死燈滅。皇后和貴妃本來就是死對頭,皇后一走,貴妃三年後應該是穩坐新一任皇后的寶座,開心是必然的。
原以為至少要等滿三年,不料在皇后下葬後的七七四十九天的第二日,皇上在朝堂上就宣佈要下詔立貴妃胡姬為皇后。
大殿之上,群臣嘩然,丞相花甫國帶頭站了出來:「皇上萬萬不可!」
皇上一臉戾氣:「有何不可!」
「皇后娘娘剛剛過了七七之祭,皇上就要另立新後,於情於理於洛王朝的規矩,都大大的不妥。」花甫國躬身說道。
「皇后臥病多年,朕都沒有廢她,已經是給足了夫妻情分。貴妃多年來悉心照顧朕的起居,功勞苦勞都不比皇后差,現在皇后走了,朕給貴妃一個應有的名分,難道都不行?」皇上的語氣已是十分的不快。
花甫國卻毫不懼色,據理力爭道:「皇上,洛王朝自開國以來,都有皇后去世三年內不立新後的祖制,皇上就算想立新後,也應該等到三年期滿。」
「祖制祖制,連丞相你也說是祖制,這都是先人立下的規矩,他們又怎能預知到現今的情況已經大大不同了呢?!」
「無論情況如何不同,祖制不能改,祖制就如朝綱,一旦改變,後果不堪設想。」花甫國的語氣,斬釘截鐵。
「丞相言重了吧!」中書令胡仁堅出了列:「皇上不過是立新後而已,充其量也是皇上的家務事,這和改變朝綱又有何關係,丞相可不要危言聳聽。」
胡仁堅是胡姬的遠房表哥,長得是膀大腰圓,肥碩的身軀說起話來搖搖晃晃,看上去和酒囊飯袋一般無二。
他的一番話,正中了皇上的下懷,皇上看向他的眼神,竟帶了幾分期許。
胡任堅得到皇上鼓勵的眼神,更是自鳴得意,猥瑣的臉上,寫滿了對丞相的不敬。
花甫國正要駁斥,工部尚書傅輝福也站了出來:「胡中書所言詫異。尋常人家娶妻納妾才是家務事,而皇后是一國之母,皇上立後是整個洛王朝的大事,是一國之事。胡中書怎可用一句家務事,就將立後這等要事給敷衍了過去?」
胡仁堅一時語塞,正不知要如何回答,刑部侍郎鍾固接口說道:「立後之事再大,也只是後宮之事,後宮尚不能干政,我們這些外臣又怎可過問後宮之事?」
「鍾侍郎這話不對,後宮是後宮,朝政是朝政,鍾侍郎怎能將後宮與朝政混為一談?」禮部侍郎說道。
「皇上立後就是家事,當然應該皇上說了算!」說話的是一個武將。
「立後絕非家事,皇上應該廣納群臣的意見。」
「普天之下皇上最大,所有一切都是皇上說了算,你一個臣子怎敢對皇上指手畫腳?」
「做為臣子,就要對皇上負責,對朝廷負責,對天下黎民負責。只有亂臣賊子,才會慫恿皇上武斷從事!」
「…」
一時間朝堂上炸了鍋,分成兩派,爭辯不休。
唯有兩個人,莫辰風和花長逸,在一旁默不作聲,暗中將不同派別的大臣記下。
皇上的臉色在群臣逐漸增大的爭吵聲中越來越難看,終於忍不住,一聲怒吼爆發了出來:「夠了!」
看到皇上龍顏大怒,群臣們立刻安靜了下來,回到應該站的位置重新站好,聽候皇上訓話。
「朕意已決,爾等毋庸多言。一個月後,舉行立後大典!」說罷,暴怒的皇上拂袖而去。
胡姬的支持者立刻歡呼雀躍,而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們,則垂頭喪氣地交流著只有他們才能明白的眼神:昏君、昏君啊!
散朝之後,花甫國顯得心事重重,身後跟著的幾個老臣,也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花長逸走快了幾步,追上獨自離開的莫辰風:「殿下怎麼不勸說皇上幾句?」
莫辰風反問道:「有用嗎?」
花長逸無奈地笑了笑:「難道就坐以待斃?」
「難道要放手一搏?」莫辰風搖搖頭:「該來的,總會來的。」
「家父和我,都會助殿下一臂之力的。」花長逸認真地說道。
「代我謝謝丞相的好意。」雖然得到了花長逸明確的表態,莫辰風還是輕鬆不起來。
已經接近晌午,天氣還是沒有轉暖的跡象,一轉眼的工夫,烏雲就將太陽遮住了。天上呼嘯著刮起了北風,今年的冬天,似乎來的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