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間的門從裡面鎖著,蕭慎也來不及找鑰匙,用肩膀硬生生的將門撞開。
大股的水一下子湧了出來,迅速淋濕了他的衣褲。
那個足足可以容下四五個人的大浴缸裡已經積滿了水,而且還在不斷的往外溢。
水面上飄散著烏黑的頭髮,潔白的浴衣,詭異的場面像極了恐怖電影裡的鏡頭。
丁可的整個人都沒在了浴缸裡,整個。
蕭慎強制自己冷靜再冷靜,衝過去一把將人拉了出來,並順手關了花灑。
她的臉已經發白,像是紙張。雙眼閉得緊緊的,似乎再也不想睜開,一離開水面,整個人如離了水的魚,沒有任何生氣。
蕭慎來不及憤怒來不及心疼,急忙將她提在胳膊上讓她頭朝下。他則用手掌拍打她的後背,一下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道,只是在心裡催促,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終於,丁可身子一抖,張嘴吐出大口大口的水。
見她吐得差不多了,蕭慎將她放平在地面上,用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嘴巴對著嘴巴輕緩吹氣,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唇竟然也可以這樣涼,涼到他像是吻在冰塊上,他也從來不知道,吻著她會如此的痛苦。
傻女人,他低咒。
這樣持續了幾分鐘,蕭慎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她再不醒來,他覺得他會瘋掉,因為那種抓耳撓腮的感覺像是無數人在他的神經上用羽毛拔來拔去。
「咳。」懷裡的女人終於發出了聲音,兩條細眉擰在一起,眼睛依然閉得死死的,但總算有了正常的呼吸。
蕭慎這才鬆了口氣,一抹額頭,竟然已是大汗淋淋。
他自嘲的一笑,想當初闖蕩江湖的時候,幾十個人圍著他一個,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可現在,竟然出了這麼多汗。
抱起依然昏迷的丁可,只覺得她的身子輕得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不由摟得更緊一些。
幾個傭人聽到聲音趕過來,急忙拿了工具清掃戰場。
而柔柔嚇得呆立在門口,眼睛一直追隨著蕭慎的身影消失了還沒回過神。
直到有人叫她幫忙,她才突然嚎了一下,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柔柔,你太不小心了,小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少爺會怎麼罰你的。」有人責備。
柔柔哭得聲音更大,她記得有一次,一個傭人將蕭慎最喜歡的古董花瓶打碎了,立刻就被人砍了手。
柔柔的哭聲,丁可聽不到。
她靜靜的躺在乾淨的大床上,蕭慎拿來毛巾一寸寸的將她擦乾淨。
他緊鎖著眉頭,看上去隱忍了一肚子怒氣。
不能發洩的時候便在手上加重力道,那剛被水浸泡過的身子立刻現出一片片紅痕。
她就真的這麼想死嗎?呆在自己身邊就這麼痛苦嗎?
何苦這樣?
「冷。」昏迷中的人嚶嚀了一句,不自禁的用雙臂環在胸前。
蕭慎一腔子火氣在聽到這個字後奇跡般的消逝了,他爬上床,緊緊的摟著她,伸手拉過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
她趴在他的懷裡,像是撲火的蛾,明知道會被燃燼了翅膀,扼殺了生命,但依然朝著溫暖的地方依靠。
他的胸膛真暖,宛若冬天裡的小火爐,只要挨著就可以把寒冷都忘掉。
蕭慎愛憐的撫著她的頭髮,那上面還有濕濕的感覺,懷裡溫香如玉,耳邊嬌喘如綿。
他忍不住低下頭,碎吻落在懷裡人的額頭上,眼睛上,嘴唇上……
他想吻遍她的每一分每一寸,可是唇瓣觸及之處又難免有惆悵的悲涼。
他怎麼會不知道,也許這份溫存已經到達了終點,他們的身體離得這樣近,可心卻離得那樣遠。
除了緊緊的抱緊她,再抱緊她,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恍惚中回到初見的那日,她捧著一杯熱水輕輕的吹去上面的浮氣,抬頭一笑,百媚叢生。
她本該是天使,卻讓自己生生的折斷了羽翼,不能再飛了。也許她曾一度那麼接近天空,接近幸福,可是自己一伸手又將她打入地獄。
不應該是這樣的。
懷中的人似乎被他越來越激烈的唇吻醒,突然睜大眼睛,瞳孔中一片茫然。
「可可,你醒了。」蕭慎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丁可依然死死的盯著他,忽又將頭轉向別處,很快的坐了起來。
「他們都來找我了,都來找我了。」丁可抱緊了被子,向床頭縮去。
蕭慎順著她的眼光,並沒有看見任何東西,抓住她的肩低吼:「可可,你冷靜點。」
丁可將頭縮進被子裡,渾身抖個不停,嘴裡不停的喊:「有你的女朋友,還有師傅,還有好多我不認識的人,他們來找我了,來找我了。對不起,對不起。」
中邪?
蕭慎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雖然他殺人無數,但卻從來不曾相信鬼怪這種東西,或者那種東西根本就是害怕他。
「可可,你聽我說,這裡什麼都沒有。」他將她從被子裡拉出來,用力晃著她的肩。
可她把頭埋在雙膝裡,依然在抖。
「丁可。」蕭慎大叫一聲,強行將她一張驚慌失措的臉扳向自己,「你看清楚,你的眼前只有我,只有我。」
丁可的目光左右游離,最後終於落在他的臉上,漸漸的,漸漸的由渙散變得冷漠。
蕭慎猝不及防,她已經抬起手。
「叭」這個耳光打得很響,響得兩個人都覺得刺耳。
挨打的人低垂著頭,雙拳在身側握緊。
他本可以躲過去的,但他硬是迎著挨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痛,她這麼小的手,這麼弱的力量,竟然也可以打得他這麼痛,是臉在痛嗎?不是,心裡已經在滴血了,清晰的可以聽見噠噠的聲音。
「你終於冷靜下來了嗎?」許久,蕭慎終於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丁可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除了那一巴掌,她是意識非常清醒的煽了上去。
面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與她日日相擁的男人,可以隻手遮天的男人,他,他殺了蘇風澈。
想到此,不覺又是一陣熱血上湧,幾乎坐立不穩,他在與禽獸同床共枕,日日歡歌。
(感謝唯愛鼬的大紅包,蜻蜓的大紅包,遵守諾言,今天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