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們還是佔用了許大夫的醫館,一呆就是半月。
在醫館,每天聽見的都是外面殘酷的廝殺聲,哭喊聲,周圍都是血腥的味道。而廝殺的不僅有渺月宮的屬下,還有雪影他們。
聽著外面的淒慘的聲音,心便跟著寒涼,無論死的是誰,就算是那般匪賊和梁王的手下,那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而他們的死卻是我所賜。
我曾叮囑過雪影和渺月宮下屬蒼月,只要他們歸降,就可留他們性命,可是,終歸各為其主,血拼肉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雙兒看著我難過蹙眉的表情,幽幽說道,「你太心軟了,自古以來爭奪天下,就注定有犧牲,包括性命,這是必然的。即使你想放下,對方也未必會放過你,踏上這條路,便只有往前,絕無退路。」
我彎了彎嘴角,淡淡地笑道:「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
外面廝殺,一片陰霾,醫館內卻因為多了一個丁善書而熱鬧。
我優雅地喝著茶,默然旁觀。
要我說,上輩子丁善書和雙兒肯定是仇敵,不然何止於吵成這般,屋頂都快掀翻了。
許大夫婦手牽手,一臉笑意,臉上的皺紋橫布。瞅著橫眉豎眼的雙兒和丁善書,道:「他們啊,我看能成。」
我也有這種感覺,或許師父的話真要應驗了呢,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許夫人每次看我的臉都忍不住要誇我幾句,「小姐長得真是好看。」
聽多了,習以為常了,也不怎麼在意,好像已經習慣了忽略自己的臉了。
只是看著許大夫婦手牽手的模樣,總覺得心底柔軟一片,眼睛濕濕的,老夫老妻,相攜到老,很不容易。
眼前浮起那張熟悉的俊朗的容顏,有些負氣地離開,心中的怨氣卻在路上就完全消散,更多的是深沉的想念。
暖暖的笑容印在眼裡,刻在心裡,「我的魅兒,起床啦……」
「天冷,多穿點衣服……」滿滿的寵溺。
「我很無賴嗎?」 他總愛帶著邪氣的笑意這般反問,「偏偏還有人願意心甘情願地跟著這個無賴。」
「魅兒,我要讓你幸福,讓你快樂,我要一輩子牽著你的手。」
……
眼角有些濕潤,軒翌,我想你了呢,真的想你了。
思緒紛呈,眼前有人影閃過,我止住眼角欲落的淚,抬眸看向眼前這兩個挺拔的男子,在他們的眼光裡尋得一絲驚異和迷醉。
「屬下們幸不辱命,已將臨夙城中一干人等拿下,聽候宮主發落。」說話的是蒼月。
「帶路。」我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臨夙城中除了冒充官兵搶劫的強盜和土匪外,還有梁王手下的五千兵士,一直駐紮在臨夙南郊。巫州至此地,尚無他人兵馬。軒翌已將控制了巫州,只等著爹匯合,便直逼桐揚。至於南安和朔陽,已被我的相國爹爹控制。
我習慣了稱安南王為爹,卻記不得是何時開始,習慣了稱花延傲為相國爹爹,可是,每次這麼叫的時候,總帶著些諷刺。
哥哥在相國爹爹的手裡,朔陽我自是要去的,不過,去之前,我得先把臨夙拿下。
相國爹爹控制了朔陽和南安,並將朔陽南安以北的撫州、寧州、利州都納入旗下,我們想打通鳶城到利州這一條路是行不通了。
我猜測,軒翌的意思應該是從鳶城開始,自西朝東,自南朝北逐一控制,也就是從鳶城齊州一路,再控制朔陽以南的城池,而軒翌在巫州,滄州自然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我們要奪下臨夙,將滄州和巫州連成一片,這樣一來,北越西南一片就在我們的手中,做起事情來就好辦多了。
但是這樣一來,雙兒反倒擔心相國爹爹和夜闌國聯手,令我們易腹背受敵。
我笑道:「這個大可不必擔心,軒翌既然敢坐鎮巫州,那就表明他有辦法對付夜闌國,我們當前要的就是臨夙!」
商議好後,雙兒便將滄州潛伏的渺月宮的人召集到了臨夙,命他們清理此處的匪賊和梁王的人。和梁王,早在烏柳亭之時就已經撕破臉了。
這些匪賊雖說在百姓面前飛揚跋扈,可是遇到了渺月宮的人,就另當別論了。至於梁王的那五千兵馬,平時驕縱慣了,疏於操練,趁他們不備之際,被我們的人突然襲擊,便潰不成軍,四處逃散。
原本想著要好些日子才能奪下的臨夙,居然半個月就拿下了,我暗自想,是渺月宮的人太厲害了還是對方太弱了。
至於桐揚,我全權交給了那個曾被我秘密關押的樓主柳武。柳武雖覬覦宮主之位,可是,終歸是渺月宮的人,我對他已是格外開恩和容忍,他唯一的路就是服從。
雪影和蒼月領路,雙兒和我相攜著踏出了醫館。臨夙城終於是熱鬧了,歡騰了,沒了匪賊和梁王那幫橫行霸道的兵士,老百姓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無所畏懼地打開門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喜氣洋洋,爭前恐後地看著我們一行人,無數灼灼的眼光落在我的臉上,然後逕自低語。
「啊……那個就是花容魅嗎?她長的真美啊,還說什麼天下第一醜女,誰亂傳的。」
「聽說啊,她以前確實丑,臉上有難看的胎記,可是好像半月前,她臉上的胎記散了,就變得這麼美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不過,最厲害的是,她居然捉住了那些強盜土匪,給我們除了害,她可是我們臨夙的恩人呢。」
「許大夫說,花容魅是個大好人呢。」
「沒想到啊,看來老天爺是開眼的,花容魅心地好,為我們臨夙帶來安寧,所以啊,收回了她的胎記。」
「對,對,對……」
我聽著這些細碎的話語,嘴邊不覺好笑,若是世人知道我臉上的胎記背後每月必經的痛苦,他們又會怎麼想。
百姓紛紛讓出一條道,讓我們前行,迎接著無數雙打量的目光,耳邊聽著百姓熱鬧的歡騰聲,禁不住心潮澎湃。
這種鶴立人群,被人擁戴,享受萬丈榮光的感覺,原來這麼美妙。
我暗暗鄙夷自己,原來淡靜的心態好像不見了呢。
只是覺得自己開始喜歡這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