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公主,老爺和夫人請公主過去一趟!」露兒站在門口,謙卑有禮。
我點點眉心,垂頭歎氣,估計是要給我講家規了,瞧婆婆厭惡我的那股勁兒,不弄點規矩束縛著,挑我的刺,估計她也嚥不下心裡的氣。我就不懂了,她為何那麼討厭我?因為我是花延傲的女兒?還是因為我是千玉娘的女兒?還是為弱芸抱不平?
這世間的人事還真奇妙,有的人,見著的第一眼就充滿好感,有的人見到第一眼就是宿敵。若是有前世,大概就是前世就結下的緣與怨吧。
雙兒和青菱同情地看著我,突然發現,呆一起久了,我們三個都有默契了,兩人閉嘴乖乖隨我一道。抬眼看去,廳裡滿是人,府裡上上下下的人怕都擠在這裡了。如此真是,倒像是對敵一般。
「夫人,出什麼大事了,這麼勞師動眾的,把我們都聚到這裡來了?」爹不解其意,看著婆婆問道。
婆婆瞧了我一眼,道:「公主下嫁到我們府裡,自然就要遵守我們府裡的規矩。我把大家叫來,就是想讓大家做個證,順便認識一下公主,不然等哪天公主扯下面紗來你們就不認識了,豈不讓外人笑話。」
我冷然聽著,軒翌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娘,府裡的人眼睛可亮著呢,哪會認錯。是您多慮了吧。」
婆婆眸光一轉,道:「那可說不準。」
「娘……」軒翌擰著眉頭叫道,很不樂意。
「夫人……」爹也跟著喚道,尷尬地看了看我。
婆婆打斷了他們的話,道:「好了,反正大家也都在這裡了,就這麼定了。彩英,給公主念一下王府的家規,公主,你可要聽好了!」
「不用麻煩了,兒媳識字,自己能看。」我不冷不熱地答道,順手接過彩英手裡的書卷交到青菱的手中,用家規來困住我,還真是好婆婆啊。這麼長的家規,念到何年何月。
順手扯下面紗,聽著周圍抽氣的聲音,自動將那些笑話略過,嫣然笑道:「大家看清楚了,這就是我花容魅的模樣,不要哪天在街上撞見也不認識,到時候可就真的讓人看笑話了。」
婆婆怔了怔,料不到我竟會這般爽快,臉色難看的像卡了刺一樣,弱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軒翌,劃過一絲不經意的淺笑。吟吟懷著複雜的神色盯著我,不發一語,她是知道我真實的模樣的。唯有軒翌和爹,苦澀地望著我,拿婆婆沒辦法。
「娘,這樣可以了嗎?」
婆婆不悅地瞪了瞪,道:「算你識相,家規要好好記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女人的三從四德你娘應該教過你吧!」
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三從四德」《女戒》我都知道,可我不稀罕,更不屑於遵從,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嗎?但是,看這麼多人在場,好歹看在軒翌的面子上也給婆婆個面子,只好謙卑地道:「謝娘的教誨,兒媳知道。」
如此姿態,婆婆滿意地點點頭。
回房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連生氣的意思都沒有,雙兒和青菱居然也不生氣,一路和我笑著走來。我暗笑,她們倒還沉得住氣。垂然的是軒翌沒有跟來,被這麼多人當笑話看,他也不過來看看我。
關好門後,青菱將那所謂的家規隨手扔在桌上,雙兒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我,一本正經地說道:「宮主,查到去鳶城繡坊的那個男人的身份了。」
青菱愣愣地望著,不懂雙兒怎麼喚我「宮主」,她肯定聽成是「公主」。我笑道:「青菱,這些事情以後讓雙兒給你解釋,你聽著就好。」
雙兒拉青菱坐下,散漫地說道:「這人是夜闌國的輔政大臣,名喚柴默殤。」
「他既然是夜闌國的人,那怎麼會對千家的刺繡感興趣?又為何躲著我?」
雙兒笑道:「宮主的心好細緻哦。沒錯,柴默殤並非夜闌國人,而是朔陽浠水人士,本名沈默揚。十六年前才到夜闌國,得到皇帝的賞識,做了大司馬,南洛楓繼位後,更是平步青雲,深得南洛楓的信賴,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政大臣。」
「還有呢?」我挑眉問雙兒,「不要說說停停的賣關子好不好?」
雙兒不滿地道:「總得讓我喘口氣兒嘛。」
「我派人去朔陽查沈默揚的身份,聽說十六年前沈默揚所在的村落發生了一場火災,全村人都燒成灰燼,沒有人知道沈默揚真實的身份。但聽人說,原來沈默揚和朔陽醉仙樓的名妓白秋燕是相好,還出高價為白秋燕贖了身,發生大火之後,兩人就消失不見了,以為全死在火裡了。」
「說來說去,他和千繡山莊有什麼關係?」我蹙眉道,心生疑慮。
雙兒歎道,「這個我們也查不到,好像有人刻意將所有的線索掐斷,我無能為力。」
刻意所為?那會不會和千家滅門的事情有關?
沈默揚,朔陽人,柴默殤,夜闌國大司馬……
「那知不知道柴默殤來北越國的目的是什麼?」
「從他接觸的人來看,和你的相國老爹有關,估計是密謀造反。」
「看來夜闌國是有意和爹聯手了。」我沉聲道,「無論如何,我得回朔陽一趟,只有在那裡才有可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查清楚千繡山莊慘遭殺害的真相,還有我的身世。」
雙兒跟著點點頭,「那你宮主的身份真不打算公諸於世?四大長老傳信來,說宮裡的很多人已經在耿耿於懷了,而我又露面少,基本是四大長老出面,怕時間久了,難於服眾。」
我的身份只有四大長老和雙兒知道,若是我的身份現在就公諸於眾,恐怕以後做起事來都束手束腳的,說不定還會給軒翌惹來麻煩。但若是不說,只怕渺月宮又要有人挑撥是非了。
那該怎麼辦?
我瞇起眼睛,淡淡地道:「那就拖,拖到所有人都沒耐心的時候。宮裡人太雜,敗類也太多,不是正好藉機揪出來麼?」
雙兒眸光一亮,湊近來:「能行嗎?」
「這個就看你在渺月宮的威信了。虛張聲勢,故弄玄虛,應該唬得住人,反正能拖多久拖多久。」
「那我就讓四大長老去辦了,我鬧他個滿城風雨,看誰敢鬧,我殺一儆百。」雙兒瞭然於胸,邪裡邪氣笑道,豁然開朗。
我抿了一口茶水,浮起笑意,雖然這招有些毒辣,不過應該有用。渺月宮八大樓主哪個不是蠢蠢欲動,不給他們點教訓也不行。只要雙兒稍稍在背後動點手腳,他們也就有所忌憚了。不過,苦了那個帶頭羊了,得拿他開刀。
青菱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我可以開口了?」
我和雙兒掩嘴失笑,青菱還真是可愛呢,「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雙兒直接拉起青菱,「走,現在輪到給你說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去,這裡還是留給宮主和你家少爺吧。」
她們才出門一盞茶的功夫,軒翌就來了,臉上帶著歉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