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前廳,眾人落座,婆婆從開始就沒有給過我好臉色,連年吟吟瞧我的眼色也落下了幾屢不屑,看來我的處境確實不佳。
抬眸瞧了軒翌一眼,見他不睬,只好黯然收回視線。隱忍心頭的酸澀,出於一個剛過門兒媳的禮數,我還是恭恭敬敬地沏了一杯茶,朝著婆婆跪下身去,道:「兒媳給娘奉茶!」
故意忽略婆婆難看的臉色,穩穩將茶水遞與她的眼前,卻不見她伸手來接。爹看娘陰著臉,有意解圍,笑道:「夫人,不是一直念著和媳婦茶嗎?兒媳都在跟前了,還賭氣怪她不早些給你問安嗎?」
眸光沉沉對上婆婆的,看著她眼底的怒意一點一點騰起,又一點一點淡去,不禁好笑。我這是哪裡招她惹她了?爹給她台階下,她要是還倔下去,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隨即又加重了語氣,「娘,請用茶。」
手裡的茶碗幾乎是被搶了過去,輕抿一口,便放下。我識趣地退回座位,哪還敢奢望著她給兒媳見面禮。如此尷尬憋悶的氣氛,令心頭很不是滋味,只好埋頭,不搭一句話。
「軒翌,你沒有跟公主說說為人妻應該懂得的規矩嗎?」婆婆諷刺的聲音響在耳際,我依舊不語,現下,不說都招人厭,若是開口,只怕說一句錯一句。
「娘不要生氣,回頭我好好說說她就是了。」軒翌不溫不火地說道,終究沒正眼瞧我。
婆婆白了我一眼,道:「公主,雖說你是皇上御筆冊封的公主,金枝玉葉,可入了王府的大門,那你就是王府的兒媳。瞧瞧你的妝容,髮髻不挽,衣著艷麗,還扯著個面紗,像見不得人似的,哪像是妻子應有的禮數!」
我瞧了瞧自己的妝容,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她這分明是雞蛋裡挑骨頭,橫豎看不慣我就對了。微微舒氣,連生氣的心情都沒有了。
「娘,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和爹爹哥哥好不容易相見,您怎麼盡為這些小事生氣,壞了大家的興致。多不划算啊!」年吟吟柔柔地笑著,撒嬌地說道,美得不可方物。
「是啊,老夫人,團團圓圓的日子別傷了和氣。少夫人畢竟剛過門不久,許多事情做起來也略欠妥當,您啊,以後教教少夫人便是。」蕭寒也淺笑著圓場。
「就是就是,老頭兒的說的太對了!」方大海傻呵呵地笑著。
「夫人,快馬加鞭趕了這麼久的路,你還有力氣計較這些,不累嗎?」爹拍著婆婆的手,疼惜地說道。眼底的溫柔讓婆婆不禁紅了臉,陰著的臉色也柔了下來。
「老爺,我這不是為軒翌好嗎?要是軒翌娶了芸兒,那我就無話可說了。反正,弱芸這個兒媳婦我是要定了。」婆婆逕自說著,壓根兒沒有把我當她的兒媳。
心頭猛然間像被人打了一拳,悶疼悶疼的,憋得難受。是啊,弱芸才是她看重的兒媳,我不過就是半道上冒出來的。可軒翌呢,他又是怎麼想的?
為何婆婆說到娶弱芸的事情,他會無動於衷,甚至嘴角還浮起淺笑呢?
「好啦,這些事以後再說。你現在該做的是趕緊去休息,明天還要進宮給太后賀壽,我還真擔心你身子吃不消。」
婆婆露出了女子的嬌態,和剛剛判若兩人,柔和說道:「我沒那麼嬌氣,怎麼會因為趕點路就吃不消呢。老爺多慮啦,倒是你們,打了那麼多戰,人都憔悴了。瞧瞧,老爺都有白頭髮了。軒翌也瘦了,蕭寒和大海也黑了。好了,大家散了吧,都歇去吧,別因為我一個老婆子耽擱大夥兒休息。」
爹挽著婆婆和年吟吟下去了,蕭寒和大海也帶著人退下了,我起身喚住了正要往外走的軒翌,道:「軒翌……我們談談吧。」
軒翌湊近身來,一臉不屑的笑容,「談?我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連我你都用迷藥,你還要我怎麼相信你。昨晚你下迷藥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著要和我談談?」
我無話可說,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嘴裡泛起苦澀,淚水順著眼角落下。我害怕軒翌的冷淡,不想他這麼冷冰冰地對我。
軒翌見我落淚,沒有像往常一樣替我拭淚,哄我笑,而是轉過臉去,提腳就走,留下一個堅毅的背影模糊了雙眼。空蕩蕩的前廳只留下我一人,渾身泛起無力感,癱軟在地上。隔著面紗捧住自己的臉頰,不安無盡蔓延,心頭的惶惑越來越重。
「小姐……」雙兒跑進來扶我,滿臉擔憂。
「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都不給我。」茫然站起身來,緩緩走回寢居。
軒翌,你說你會相信我,為什麼不一直相信我呢?
「小姐,你為什麼不直接跟少爺說清楚呢?」雙兒埋怨道。
「要是能說清楚,就好了。」我沉聲歎道。
來京的前一日,在和雙兒收拾行裝之時,偶然翻出了爹托那個傳旨的公公帶來的信,因為匆忙,隨手放在桌上。青菱不小心碰翻了茶水,濕了信,待拾起一看,竟暗藏玄機。
隱藏的墨跡遇水而化,顯現出來:找機會殺了安南王父子,切記。
這就是爹的目的。可惜我沒有按他說的去做,軒翌那般護我,我怎麼害他,又怎能害他的親人。可是,我也不敢告訴軒翌,因為我不知軒翌會作何打算。無論如何,花延傲都是我爹,我不能因為幫了軒翌而害了他,只想等到了京城再做打算。
誰知昨夜,卻無意間聽見文韜和文略的對話,才得知自己並非爹的親生女兒,本來心裡就沒了底,哥哥和秀姨又都遍尋不見,加之容顏忽變,一個又一個變故擾亂了思緒。
而軒翌,又何嘗真的相信於我,連婆婆來的事情也未曾告知我一聲。所謂的信任真的就這麼薄弱嗎?
他對我,究竟是真愛還是假意,從開始,我都在被動的接受他的一切,任他佔領我的心,可我在他心裡究竟又有多重?
我們的開始太突然了。
今夜,軒翌沒有來,沒有了他的懷抱,連睡覺都睡不安穩。起身,一路尋去,卻聽婆婆帶來的丫鬟說,軒翌要陪老夫人說話,今晚就不過來了。
失望地折回屋子,趴在桌子上瞅著燈火發呆,雙兒和青菱推門進來陪我。青菱總盯著我的臉看,不住地驚歎這張容顏的絕艷,說要是軒翌看見,一定開心。我卻不這麼以為。
不過,青菱提起這個,我倒開始擔心明日的壽宴了。總這樣遮住臉也不是辦法,軒翌又不給我開口說的機會,但如此絕世的容顏若是真的昭然於世,必定會引起軒然風波,有什麼辦法可以避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