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睡得格外踏實,蕭寒一番話,我想清楚了很多問題。走出相府,我就不再是那個幽居偏院,與世隔絕的無鹽女子了,我必須面對相府以外的人,相府以外的事。我也不能再是蕭寒口中的那個沉不住氣的孩子,因為身邊的人隨時有可能因為我無心的一句話而受到牽累,而我也隨時可能捲入莫名其妙的是非中去。
娘說過,相府以外的世間遠比相府裡面的勾心鬥角要複雜得多,殘酷得多,凡事要多留幾個心眼兒。沒有相府高門大院的阻隔與保護,那我就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保護我在乎的人,比如哥哥和秀姨。
娘,這是魅兒必面對的,是不是?眼前,我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若瑤把我無端捲入,想逃開也為時晚矣。
翌日醒來,日頭一高,雙兒和紫葉兩個丫頭來伺候我梳洗,我微訝。
「為何不早些叫醒我?日頭都這麼高了,不是還急著趕路嗎?」
雙兒和紫葉驚喜於我的轉變,面頰上有了笑意,紫葉道:「蕭將軍說公主歇得晚,讓公主多躺會兒,免得路上舟車勞頓,傷了公主的玉體。」
我笑了笑,感覺暖暖的,想不到蕭寒還挺細心的。不顧雙兒和紫葉的反對,我堅持脫下了大紅的嫁衣,換上了輕便的衣裝。雙兒將我滿頭的青絲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只飾了一枚玉釵,通身再無其他點綴,如此,倒顯得清爽不少。
我向紫葉要了塊白色面紗,將自己醜陋的容顏遮起,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雖然我不敢完全相信蕭寒,也不瞭解蕭寒,可我知道蕭寒定會下死命令,不許任何人透漏我的身份。隨行的人除了幾個丫鬟以外,均是蕭寒帶來的人,有蕭寒的命令,想來那些人也不敢造次。
「小姐,你的眼睛真美!」雙兒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紫葉也跟著點點頭。
我記得蕭寒昨晚也說過同樣的話,以前怎就沒人提過,心裡同樣疑惑。
「真的?」我眨著眼睛問。
「當然是真的,奴婢怎麼敢騙小姐。」雙兒挽著我回話道。
我在面紗之下笑了笑,有幾分喜悅。
收拾妥當後,步出門,我深深吸氣,有些激動,終於可以認真地看看相府以外的世界了!觀望小屋四周,這才驚覺昨晚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要從這裡逃出去,幾乎不可能!
小屋四周都是樹林,林外被一條河圍繞著,要出去就只有一座橋,而蕭寒他們的人就在橋旁邊紮營。我暗歎,蕭寒還真會選地方。
眾人見我,臉上一片愕然,方大海居然愣了半天,蕭寒也瞪了我很久,我疑惑不解。
今天又是哪裡不合適了麼?這臉都遮掩了,還要我怎樣?
蕭寒上前道:「請公主上轎吧!」
「我不想坐轎子,我走路好不好?」我忽然發現自己並不怕蕭寒,直言道。好不容易走出相府,可以自由地看相府以外的地方,我豈能錯過。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寒,等著他的允許,他卻別過頭去,道:「公主還是坐回花轎為好,公主是出嫁,不是出遊。」
我怒目瞪他,就是不願上轎,除非他綁了我!最終蕭寒妥協了,讓我隨丫鬟們一道。最終,蕭寒他們騎了馬在前,我和丫鬟們走路在後,方大海朝著我吼了一句:「走不動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公主殿下!」
我瞅瞅他,轉身離開,剛轉身我便聽見蕭寒低聲自言自語道:「非凡物啊……」
沒有理會他話裡的意思,自由的喜悅蓋過了一切,雙兒和紫葉攙我,被我擋開了。我逕自跟著快步走著,盡情享受著這渴盼已久的自由。
眼前的所有,在一剎那間覺得好不真實,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遼闊,遠山連綿起伏,雄渾拔峻,河流奔滾,滔滔不絕,滿眼儘是看不完的美景,晴空萬里而不見盡頭……
平生第一次看見這壯美的秀麗江山,不禁為之驚歎,為之折服!
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如今卻在眼前。我只覺心胸開闊起來,莫名想掌控這一切,擁有這一切,將萬物納入懷中!
我的驚歎聲引得不少人紛紛回望,身邊的紫葉、綠蘿和紅綃更是將眸光齊齊投向我,不解為何我會這般有興致。我淡淡地笑了笑,無須旁人知曉,自己明瞭就好,也就沒有解釋什麼。
蕭寒和方大海向我這邊張望了一會兒,低頭說著什麼,我小步逼近,立到他們馬下,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聞聲,兩人低頭看來,蕭寒淺笑道:「沒什麼,隨便聊聊而已。」
方大海卻道:「我在問他究竟給你下了什麼迷藥,會讓你乖乖跟著我們走。女娃娃,前兩天你不是死活不肯走嗎?」
方大海今天的樣子看起來倒不像那天那般凶了,還居然叫我「女娃娃」,我眨了眨眼睛,回道:「誰叫蕭將軍在我面前一直誇你們年將軍多麼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足智多謀啊,我好奇,就想去看看他究竟長什麼模樣嘍!」
「哈哈哈……」方大海笑道,「老頭兒這話可不假,女娃娃,你要真見到年將軍,說不定還真想嫁給他了呢,就是怕你這模樣嚇著了將軍。」
我不滿地瞪了瞪方大海,惱道:「都不知道委婉些麼。」
蕭寒出聲道:「大海性子就是直來直去的,公主莫惱。」
其實,我倒不是真介意方大海的話,反正也是事實。只是很好奇這個年軒翌,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子?他為何可以讓文略和二皇子百般羨慕?又為何可以讓方大海言語間那麼欽佩呢?
不過,我最主要的是想從他們這裡知道年軒翌的為人,假若有一日我要離開,不知道他會不會放我走。
他若能放我走,那還好。但倘若他不放我走,像爹一樣禁錮我的自由,那豈不悲哀!
我不想從一個籠子跳進另外一個籠子,也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