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沒被他眼中的溫情和感傷打動,反倒心一凜:蘿葒會不會想把兒子弄回?當下含悲道:「八年前柳平死在瘟疫中,上官奇是我家堂少爺,今年十一歲,母親是上官劉氏,只要查一下就知道。奇少爺會和曉月在一起,劉夫人要曉月照料奇少爺一生。」
所謂「照料一生」乃夫妻的委婉說法,姐弟不可能結為夫妻。岳嘯山眼一黯,他沒想認回女兒,卻想過悄悄認回兒子:有朝一日岳家滿門沒了,平兒能繼香火,不想竟死了。
好一會,他方問:「小平染上的是什麼病?燒了還是埋了?」
曉月打了個頓,欲現編,想到老小子不好蒙,便含混道:「那時我也病了,病得糊里糊塗。年紀太小,不大記得當年事,病好後先父才告訴我發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
按說這番話合情合理,但岳嘯山乃奸細出身,疑心病病入膏肓。曉月非撒謊高手,神色間的些許不自然落入他眼中,認定女兒騙人,倒讓他佩服丫頭心思轉得快。
他打量著曉月,笑道:「你這孩子實在不像十四歲,怎麼長大的?在草原?」
曉月今天是來遊說潛在毒梟的,扮無知女還怎麼遊說?故此早想好說辭,淡然道:「將軍是中原人氏,北方遊牧人十歲征戰,男女同騎;嶺南沿海男子幼登船,女子撐家梁。南北邊地均無三寸金鏈,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說。將軍,中原人氏生活得太安逸了!罌粟毒上癮需要時間,只有安居之地的安居之人才有上癮可能。」
岳嘯山眼神變得像鋒芒一樣銳利:「罌粟長於南方,當地人沒上癮的?」
曉月冷哼:「至今只發現一個原中原人氏上癮,是安享晚年的老人。廣南東路的老人們沒安享之說,倒下方結束今生。罌粟在那裡是廉價藥草,止痛效果還不如羌活、祖師麻,若非雪衣門亂我中原,沒人有心種罌粟。」
「原來如此!」岳嘯山解嘲地一笑:「難怪秦前輩不惜誇大其辭。」
曉月道:「雪衣門用罌粟害人,難道將軍不知他們是怎麼用的?」
岳嘯山掃興道:「不實用!想要毀掉一國,除非大家不知道它是毒,百姓拿它當茶喝當佐料用。」說到這兒又若有所思。
曉月暗驚,鴉片戰爭後的中國可不正是拿毒品當「福壽膏」,舉國抽大煙!
她語帶調侃道:「牛羊不知那是毒,讓牛羊把它當草啃。人再吃牛羊,這就成了。」
岳嘯山哈哈一笑:「不說這些了。孩子,說說遊牧人的事吧。」
說啥?21世紀的內蒙人?曉月苦笑:「將軍,曉月實在不想說,說也說不明白。將軍一定要曉月說,那只好說大逆不道的話:打不贏!」
岳嘯山神色不變,朝遠處兵勇做了個手勢,然後席地而坐,溫言細語道:「坐吧,我讓他們拿點吃的來。咱們隨便聊聊,又沒別人,隨便說。」
對宋人眼中的「極北之地」,曉月僅在前生去旅遊過,蒙古都沒去過,21世紀哪還有什麼匈奴人?然而岳嘯山最關心的是北地民生軍情,若迴避,前面的努力有可能白搭。
她只好坐下來,笑道:「有那麼句話,真話聽起來像假話。將軍不妨當我鬼話連篇,還有,我的師門不能說。」
岳嘯山道:「我不問。你就算拜了金人為師也還是大宋子民,見金人就想宰,我明白。」
曉月便擺出憤懣的模樣:「我才不會拜金人為師!我也沒在草原生活過,是去看了看,因為我不信大宋打不過遊牧人。將軍,什麼地方長什麼人,不知將軍是否去過極北之地?那是沒有一棵樹的廣闊草原……」
說著話酒菜上來,古代酒無非水酒,比21世紀的草原悶倒驢弱多了。曉月邊喝邊扯,恍若回到前生,那時總是攢到點錢就去旅遊,錢用完再找份工,自由散漫,總是孤獨地拖著行李行走在旅途中,不關心任何人,也沒人關心我。
是哪時好還是現在好?她分不清,眼前俊男化成旅途中偶遇的陌生人,好像我曾打算引誘他。生得是不錯,好似古裝劇中的明星,去夜店坐台准叫座!